凌晨四点半的重庆,还浸在墨色的寂静里。吴梦琪摸黑起床时,出租屋的老式吊扇还在头顶慢悠悠转着,发出 “吱呀” 的轻响,像在替她数着未眠的夜晚。帆布包早收拾好了:两瓶矿泉水、三个卤蛋、一本笔记本,还有昨晚特意充好电的充电宝 —— 李姐说从市区到潼南大佛寺,坐大巴得三个小时,山路颠簸,信号时断时续。
她轻手轻脚地洗漱,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泛着青黑,却难掩眼底的亮。昨晚在三峡博物馆临走前,她给李姐发消息要了潼南老乡的联系方式,对方秒回了个定位,附言 “张大叔是个实在人,你提我名字,他会跟你说实话”。此刻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的定位,像摸着一把生锈却锋利的钥匙,要去打开新的门。
下楼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打在台阶上,映出她帆布鞋上沾着的泥 —— 那是前几天在磁器口蹲点时蹭的。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已经支起来了,卖抄手的阿姨系着油渍的围裙,竹筷在瓷碗里敲出清脆的响:“妹儿,这么早赶车?来碗抄手暖暖胃。” 吴梦琪犹豫了下,还是坐了下来:“多放小米辣,阿姨。”
红汤翻滚的抄手端上来时,辣椒油的香气瞬间窜进鼻腔,呛得她鼻尖发酸。她低头扒拉着碗里的抄手,想起王强办公室里那杯凉透的咖啡,想起张莉得意的笑脸,想起深夜办公室里绿光下的聊天记录 —— 那些腌臜事在滚烫的辣味里慢慢化开,只剩下一股不服输的劲在喉咙里烧。阿姨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又往碗里加了勺醋:“慢点吃,赶车不急,我这摊子摆到太阳出来呢。”
五点五十,大巴车准时驶出汽车站。吴梦琪靠窗坐着,看着城市的灯火一点点被甩在身后,玻璃上很快蒙上一层水汽。车过李子坝时,她借着熹微的晨光望了眼轻轨穿楼的方向,那里曾是她敲开第一单的钥匙,现在却成了职场暗战的背景板。她掏出笔记本,在扉页 “真诚是最好的技巧” 下面,又添了行字:“重庆的味道,在泥土里,不在 PPT 里。”
大巴车驶上高速后,窗外的风景渐渐变了样。玻璃幕墙的写字楼变成了低矮的砖房,车水马龙的街道换成了蜿蜒的山路,晨雾在山谷里漫着,像给青山系了条白丝带。车厢里的乘客大多在补觉,鼾声混着发动机的轰鸣,倒成了安稳的催眠曲。吴梦琪却毫无睡意,指尖在手机备忘录里划着:赵总平台缺 “地道重庆味” 的差异化卖点,竞品方案只有价格战,张莉的体验站计划空有框架…… 这些零散的思路,像散落的柠檬籽,等着在潼南的土壤里扎根。
三个小时后,大巴车在潼南汽车站停下。吴梦琪背着帆布包下车时,阳光已经把地面晒得发烫,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柑橘香。她按李姐给的地址打了辆三轮车,师傅是个皮肤黝黑的大叔,蹬着车在青石板路上穿梭,车铃 “叮铃铃” 响个不停:“妹儿去大佛寺?今天正好赶庙会,好多人去烧香呢。”
“大叔,大佛寺那边是不是有种柠檬的?” 吴梦琪扶着车斗问。
“你说张老栓家的柠檬园嘛?” 师傅回头笑了,牙齿在黝黑的脸上显得很白,“今年收成真好,黄澄澄的挂满枝,就是卖不出去,愁得他天天去寺庙烧香。”
三轮车在山脚下停下,远远就能看见大佛寺的轮廓。青灰色的寺庙依山而建,飞檐翘角在阳光下闪着光,山顶的大佛头像被晨雾罩着,只露出半个慈祥的轮廓。寺庙的钟声 “咚 —— 咚 ——” 地响起,一共七下,浑厚的声响在山谷里荡开,震得空气都在发颤。吴梦琪顺着钟声往山上走,石板路被踩得发亮,路边的野草上还挂着露水,沾湿了她的裤脚。
越往上走,柑橘香越浓,像无形的网,把整座山都罩了起来。转过一个弯,眼前突然亮了 —— 连片的柠檬园沿着山坡铺展开,黄澄澄的果子把枝头压得弯弯的,像挂满了小太阳。树底下,几个戴草帽的农户正蹲在筐边,手里的剪刀 “咔嚓” 作响,剪下的柠檬却堆在筐里没人管,愁眉苦脸地对着果子叹气。
“请问,张大叔在吗?” 吴梦琪走上前,帆布包带子在肩膀上勒出红痕。
一个蹲在地上的老汉抬起头,草帽下露出被晒成古铜色的脸,皱纹里还沾着泥土:“我就是,你是?”
“我是重庆来的,李姐的朋友,听说您这儿的柠檬……”
“唉,别提了!” 张大叔没等她说完就摆摆手,把剪刀往筐边一扔,“你自己尝嘛,我们这富硒土种出来的柠檬,酸得够劲,香味足,做柠檬膏、泡柠檬酒都是最好的。可电商说酸,说运费贵,前阵子突然把订单撤了,几万斤果子堆在园子里,再卖不出去就要烂在树上了!”
吴梦琪蹲下身,拿起一个刚剪下的柠檬。果子表皮带着细密的绒毛,还沾着新鲜的露水,黄得发亮。她用指甲轻轻划开个小口,一股浓烈的酸香瞬间涌出来,带着阳光和泥土的气息。她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尖锐的酸味 “唰” 地窜上头顶,酸得她眯起眼睛,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忍不住咂咂嘴:“这酸味正!是重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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