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手机成了林焰世界里一扇新的窗户。
起初,他只是用它来玩游戏,或者笨拙地学着使用搜索引擎,查看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答案。谢云深并不限制他使用网络,只是周叔会在适当的时候,“顺便”提醒他注意用眼时间,或者“恰好”端来有助于视力的花果茶。
网络世界的光怪陆离,对于在匮乏中长大的林焰而言,冲击力不亚于第一次走进谢云深的公寓。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信息,同时也看到了一个与谢云深为他打造的精致牢笼截然不同的、喧嚣而真实的世界。
他看到同龄人分享的校园生活,喧闹的球场,拥挤的食堂,甚至是为了琐事与朋友的争吵,都带着一种鲜活的、他未曾体验过的生命力。一种微妙的、连他自己都尚未清晰意识到的渴望,如同初春的草芽,悄悄顶开了心头的土壤。
这天,谢云深外出参加一个无法推拒的商务晚宴。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林焰和周叔。
长时间的独处,加上连日阴雨带来的沉闷,让林焰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他扔下拼了一半的模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精美笼舍里的困兽。落地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雨幕将灯火晕染成模糊的光斑,更添了几分疏离感。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点开了一个本地生活推荐的页面。一条关于附近一家地下Livehouse(现场音乐酒吧)的推送跳了出来,粗粝的音乐片段、昏暗灯光下拥挤舞动的人群影像,带着一种原始而野性的吸引力,与他身处的这个静谧、规整的空间形成了极致反差。
心脏莫名地鼓噪起来。
他盯着那条推送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他——他想去看看,想去听听,想去感受一下那种汗水与音浪交织的、属于“外面”的热度。
他知道周叔就在隔壁房间。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周叔大概率会以安全或天气为由温和劝阻,或者再次提出“更合适”的替代方案。
这一次,他不想被安排。
林焰深吸一口气,像只准备偷溜出门的猫,蹑手蹑脚地走到玄关。他换上鞋柜里一双相对不起眼的板鞋,回头看了一眼寂静的室内,然后轻轻拧开了门把手。
电梯下行的失重感让他心跳加速。走出公寓大楼,潮湿微凉的空气夹杂着雨丝的清新扑面而来,与他习惯了的恒温恒湿、带着清冽香气的室内空气截然不同。他拉紧了身上那件谢云深买给他的、质地柔软的连帽衫帽子,汇入了街边稀疏的人流。
按照手机导航,他很快找到了那家位于地下的Livehouse。入口狭窄,向下的楼梯昏暗,墙壁上涂满了狂放的涂鸦。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从地底深处传来,鼓点如同重锤敲击在胸口。
林焰在入口处犹豫了一下,买了票,低头走了进去。
里面比他想象的更拥挤、更喧闹。空气湿热,混杂着酒精、香烟和汗水的气味。舞台上乐队正在嘶吼,灯光变幻闪烁,切割着台下疯狂摆动的人群。他被挤在角落里,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没有优雅的谢云深,没有沉默的周叔,没有冰冷的奢华和无声的规则。只有沸腾的、不加掩饰的荷尔蒙和生命力。
他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啤酒,靠在墙边,小口啜饮着,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陌生的刺激感。他听着震耳的音乐,看着周围陌生而鲜活的面孔,一种奇异的自由感油然而生。
然而,这种“自由”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个穿着皮夹克、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注意到了这个独自一人、面容精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年,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手臂试图搭上他的肩膀。
“小弟弟,一个人?哥哥请你喝一杯啊?”
林焰瞬间绷紧了身体,像被侵犯领地的猫科动物,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凶狠。他猛地挥开对方的手,低吼道:“滚开!”
那男人被他的反应激怒,加上酒精作用,骂骂咧咧地就要动手。
就在林焰准备反击的刹那,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从旁伸了过来,精准地扣住了那男人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那醉醺醺的男人瞬间痛呼出声,酒醒了大半。
林焰愕然转头。
是周叔。
他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管家制服,站在混乱喧嚣的人群中,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男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音乐:
“先生,请自重。”
那男人被他眼神中的冷意慑住,又吃痛,悻悻地骂了一句,揉着手腕钻回了人群。
周叔这才转向林焰,微微躬身,语气依旧是那份刻板的恭敬:“小少爷,雨下大了,先生吩咐我来接您回去。”
没有质问,没有责备,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仿佛林焰出现在这里,本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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