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
林焰这场由心而生的病,远比他想象的要缠绵。低烧反反复复,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意识像是漂浮在温吞的海水里,时醒时睡,界限模糊。
而谢云深,似乎将大部分公务都搬回了家里处理。
林焰半梦半醒间,总能感觉到卧室里多了一个安静的存在。有时是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有时是键盘敲击的轻缓节奏,有时只是平稳的呼吸声。他知道,是谢云深。
男人就坐在靠窗的那张沙发上,或处理文件,或阅读书籍。他存在感极强,却又奇妙地不让人觉得打扰,仿佛只是房间里一件理所当然的陈设。
喂药成了每日固定的仪式。
依旧是谢云深亲力亲为。他总能精准地掌握药汁的温度,不烫不凉,恰到好处。喂药的动作也愈发熟练,甚至会在林焰被苦得蹙眉时,适时地递上温水或蜜饯,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仿佛经过精密计算。
林焰从一开始的僵硬抗拒,到后来的麻木接受,再到后来……竟隐隐生出一种可耻的习惯。
当那双熟悉的手端着药碗靠近时,他的身体会先于意志做出反应,微微张开嘴。当苦涩弥漫时,他会下意识地看向旁边放蜜饯的碟子。这种被细致照顾的感觉,像温暖的潮水,无声地侵蚀着他筑起的心防。
除了喂药,谢云深待在他身边的时间也明显增多了。
他不再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办公。有时,林焰从昏睡中醒来,会看到谢云深正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窗外的天光落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柔和了平日里那份疏离的棱角。
有时,林焰因为发烧而盗汗,迷迷糊糊中,会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替他拭去额角的汗珠,动作轻缓,带着一种他从未在谢云深身上感受过的……怜惜?
最让他心神震动的一次,是某个深夜。
他被噩梦魇住,梦里是西固窑洞外刺目的车灯,石头无声倒下的身影,和谢云深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睛。他在梦中挣扎呜咽,直到被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轻轻拥住。
“没事了,只是梦。”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节奏缓慢而稳定。
林焰在那一刻骤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蜷缩在谢云深的怀里,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而谢云深,似乎是被他的动静惊醒,正低头看着他,眼神在夜色中有些模糊,却异常专注。
他猛地想要挣脱,却被揽得更紧。
“别动,你还在发烧。”谢云深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阻止了他的动作,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将他完全圈禁在属于自己的领域内,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睡吧。”
那晚之后,谢云深似乎默认了这种睡姿。每晚,他都会自然地将林焰揽入怀中,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焰的身体从一开始的彻夜僵硬,到后来渐渐在疲惫和药力下放松,甚至……会在半梦半醒间,无意识地向着热源靠近。
这种身体的依赖,比理智的妥协更让他感到恐慌。
他清楚地知道,谢云深的温柔是裹着糖衣的毒药,是驯服猎物的手段。可当他病弱无力,当日复一日地被这样细致入微地照顾着,当他深夜惊醒时总能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动摇。
谢云深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这种细微的变化。他不再急于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承诺或回应,只是耐心地、持续地给予着照顾和陪伴。他的目光依旧深邃难测,但落在林焰身上时,少了几分审视和压迫,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天下午,林焰的精神稍好一些,靠在床头看书。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谢云深处理完工作,走到床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烧退了。”他得出结论,语气似乎轻松了些许。
林焰低着头,翻了一页书,没有应声。
谢云深也不在意,目光落在他纤细脖颈后那一小块柔软的、随着低头动作微微凸起的颈椎骨上,眸色微深。
“想出去走走吗?”谢云忽然问道,“天气不错,去露台坐坐?”
林焰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出去?哪怕是仅限于公寓内的露台?他已经很久没有踏出过卧室的门了。
他迟疑着,没有立刻回答。
谢云深却已站起身,拿过一旁搭着的、林焰常穿的那件柔软的针织开衫:“穿件外套,外面有风。”
他的态度自然得仿佛只是提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建议。
林焰看着他递过来的衣服,又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心底那点被囚禁已久的、对自由空气的渴望,终究还是冒了头。
他沉默地接过衣服,披在身上。
谢云深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力道适中,既提供了支撑,又不会让他感到被冒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