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纯黑的屏幕上,幽绿色的光标闪烁了最后一下,然后,一行新的字符凭空出现,带着一股从深渊里吹出来的寒气。
“门票是你的第一份恐惧记忆。”
没有称呼,没有问候,甚至没有标点符号。
像一条来自地狱的自动回复,冰冷,精准,不容置疑。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终端散热风扇的嗡鸣声都仿佛被这行字给冻住了。
陆寻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没什么温度的、近乎自嘲的笑。
“好家伙,这位‘赫卡忒’的品味还真他妈别致。”他沙哑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现在入场券都这么内卷了吗?不要钱,要命。主打一个精神上的投名状。”
叶晚没有笑。
她站在桌边,脸色比墙壁还白,那双总是像精密仪器一样冷静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两簇压抑到极点的怒火。
“我收回之前的话。”她的声音很低,却像淬了冰的钢针,“你不是比我更疯,你是单纯的想死。”
她猛地合上终端屏幕,房间里最后的光源消失,彻底陷入了黑暗。
“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交易,这是在验货!对方要看的不是你的诚意,是你的弱点!你把最恐惧的记忆交出去,就等于把一把没上膛的枪塞到对方手里,然后告诉他,你的子弹藏在哪里!”
黑暗中,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每一个字都砸在陆寻的心上。
“这扇门,我们不能敲。这个代价,我们付不起。”
“付不起也得付。”陆寻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平静得可怕,“不然呢?我们继续在这里,你当你的数据分析师,我当我的病危通知单收藏家?然后眼睁睁看着赵启明把他那个狗屁的‘记忆净化’计划开遍全世界,把所有人都变成他流水线上的提线木偶?”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疲惫的讥诮。
“叶晚,我们没时间玩那种从商业帝国底层找裂缝的过家家游戏了。赵启明的根,就埋在记忆里。想挖他的根,我们就得先找到自己的根。这是我们唯一的路。”
“你的路,是拿自己的脑子去当敲门砖!”叶晚的情绪终于失控,低吼道,“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份恐惧记忆里,藏着什么?藏着顾知行的凶杀案,藏着‘基石’的冰冷逻辑,甚至藏着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你过去的秘密!你把它交出去,赵启明那边的人只要拿到一点点碎片,就能顺藤摸瓜,把我们俩的老底都掀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叶晚的每一句话,都说在最关键的点上。理智,清醒,且致命。
良久,陆寻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说得都对。”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彻底放弃了争辩的疲惫。
“但一个赌徒,最怕的不是输,是没机会上桌。”
说完,他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坐着,像一尊在黑暗中思考的雕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叶晚动了。
她重新打开终端,幽蓝色的光再次照亮了她那张写满了挣扎和疲惫的脸。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自己的战术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银色的、造型精密的头戴式神经接口设备,和几个贴着生物凝胶的电极片。
这是她压箱底的装备,一套军用级别的记忆提取和编辑装置,是她曾经用来从某些关键人物脑中“拷贝”情报的利器。
她把设备放在桌上,动作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仿佛只是在摆放一套普通的茶具。
然后,她抬起头,那双风暴肆虐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陆寻,一字一顿地问:
“哪一段?”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陪他一起疯。
陆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叶晚将那些冰凉的电极片,一片片贴上他的太阳穴和后颈。她的指尖很冷,动作很稳,像个没有感情的医疗机器人。
“哪一段恐惧?”他反问自己,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近乎残忍的笑容。
他可以选。
选童年时被野狗追赶的恐惧,选第一次偷东西失手被抓住的恐惧,选任何一段无伤大雅的、人之常情的恐惧。
那样更安全,暴露得更少。
但他知道,那是在耍小聪明。
对“赫卡忒”这种存在于传说中的怪物,任何小聪明,都是在侮辱对方的智商,也是在自寻死路。
他要交出投名状。
就必须交出最真、最狠、也最要命的那一份。
“就选……第一次。”他闭上眼,声音沙哑,“我第一次,在顾知行的记忆里,看到苏婉倒在血泊中,而‘我’手里握着刀的那一次。”
“选那个瞬间,‘我’的意识和凶手的意识混在一起,我分不清哪个是自己,感觉理智正在一寸寸断裂,整个人就要被拖进疯狂深渊的……那个瞬间。”
叶晚的手猛地一抖,一片电极差点掉在地上。
她死死地盯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按下了设备的启动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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