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京师已是银装素裹,呵气成冰。然而紫禁城文华殿内,却是炭火熊熊,气氛热烈乃至凝重。
一场关乎帝国未来走向的御前会议,已持续了整整三日。
与会者除了内阁、六部九卿重臣,还有被皇帝特意点名参与起草新法的倪元璐、路振飞、李明睿、陈子龙等一批中青年官员。
他们个个眼圈泛黑,面容疲惫,但眼神中却闪烁着兴奋与坚定的光芒。
御案之上,堆放着厚厚几摞刚刚整理出来的法律草案初稿——《大明律(修订)》、《反贪条例》、《商贾通则》、《工坊新例》、《市舶税务新规》。
这些文本,凝聚了朱由检超越时代的见识与倪元璐等人结合当下实际的心血,其内容之新颖,规定之细密,目标之宏大,足以令任何熟知旧制的老臣感到心惊。
此刻,争论的焦点正集中在几个核心条款上。
户部尚书看着《商贾通则》和《市舶税务新规》中关于简化商税、统一度量衡、鼓励海贸并设定清晰税率的条款,眉头紧锁:
“陛下,大幅降低过往关津之税,固然可活跃商脉,然骤然减少税入,国库如何支撑?且海贸风险巨大,朝廷若鼓励,是否与祖训‘片板不许下海’相悖?”
陈子龙(已因才学被擢升为户部主事,参与起草)年轻气盛,立即反驳:“尚书大人,以往税卡林立,胥吏层层盘剥,商人困苦,实际入库十不足一!”
“如今统一税率,看似降低,实则因商旅繁荣、偷漏减少,总量必增!”
“至于海贸,佛郎机、红毛夷凭之富甲一方,我大明物产丰饶,为何要弃此利源?《新规》意在管理,而非禁绝,乃开源之上策!”
另一边,工部尚书对《工坊新例》中的“专利”之策大为不解:“李郎中(李明睿),这‘专利’之说,闻所未闻。”
“某家匠人造一新奇之物,他人便不得仿造?此非阻碍技艺流传,与民争利乎?”
李明睿沉稳应答:“部堂大人,非是阻碍,实为鼓励!”
“若无专利保护,匠人耗尽心血所创,顷刻间便被人仿制牟利,还有谁愿潜心钻研新奇技艺?”
“给予其十年专属之权,正是激励格物创新,此乃工坊兴盛、百工竞进的根基!且《新例》规定,专利期满,其技艺便公之于众,惠泽天下,岂不美哉?”
最激烈的争论,自然围绕着《大明律(修订)》中核心的“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以及《反贪条例》中严苛的惩处条款展开。
几位勋贵和科道言官几乎是捶胸顿足,引经据典,痛斥此乃“违背祖制,动摇国本”。
面对汹涌的反对声浪,朱由检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光滑的御案。
他脑海中,“帝权图谱”的光影明灭不定,清晰地映照出每个人在此议题上的立场和利益关切。
他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但没办法,时不我待,如果不能尽快的破釜沉舟进行葛明式的变革,那他或许很快就会被葛明…!
当然,虽然说是准备全国推进新政,但他知道,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让全国焕然一新!
不过没关系,架子先搭起来,再使之以利。
如果实在不行,对那些冥顽不灵的,日后再慢慢的一个个的算账!哪怕杀个血流成河!
不…,杀是一种手段,只诛首恶就行,如果都杀了,那岂不是浪费?
那么多的需要填充汉人的区域,就挺适合他们…。
…
听着大臣们的争论,朱由检的心思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直到争论暂告一段落,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诸卿之意,朕已明了。新政之利,在于富国强兵,应对时艰;其弊,在于触动旧例,惹人非议。”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倪元璐等人起草的新法文本上,“然,诸卿可曾想过,若不变法,国库空虚何解?辽东巨饷何出?流民饥馑何抚?难道要坐视社稷倾颓,重蹈前宋覆辙吗?”
他停顿一下,让沉重的压力弥漫开来,随即话锋一转,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利益交换”方案:
“朕知变法维艰,尤以‘官绅一体纳粮’为甚。然,天下之事,不破不立。朕亦非不近人情。”他看向王承恩,“王伴伴,将东西抬上来。”
几名内侍抬上几个箱子,打开后,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玻璃镜、洁白如玉的香皂、雪白的白糖样品,还有几张描绘着新型织机、水车等物的图样。
“此乃皇家技术研究院所出之物。”
朱由检指着这些东西,“其利之厚,想必诸卿已有耳闻。朕今日在此承诺,凡积极配合新政,按时足额完成清丈田亩、推行新税之地,其地士绅,可优先获得这些物件的生产技术授权!”
“依据《工坊新例》,只需向朝廷缴纳额定专利费用,并按年根据利润分成即可。所有款项,皆可通过大明皇家银号便捷缴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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