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投入熔炉的碎铁，在极热与极寒的淬炼中反复锻造。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玻璃碴。他睁开眼，视野里是重叠晃动的、焦黑与暗红交织的扭曲景象。
他躺在晴空塔观景台的废墟中，身下是熔化后又凝固的金属与碳化的生物组织混合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焦糊血肉和一种奇异的、仿佛雨后泥土与电流混合的清新气味——那是剧烈能量对冲后残留的痕迹。巨大的爆炸几乎将整个观景台掀掉了一层，上方的塔尖能量核心依旧在搏动，但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节奏也显得有些紊乱。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麻木的诧异。他尝试移动身体，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左臂和胸腔。但他惊讶地发现，除了那些物理创伤带来的剧痛，之前一直如同附骨之疽的、来自深渊能量的精神污染和冰冷压迫感，竟然减轻了大半。并非完全消失，而是像退潮的海水，虽然依旧湿冷，却不再能轻易将他淹没。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破损的防护手套下，皮肤布满灼伤和裂口，但在一些伤口边缘，似乎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晕，正是这层光晕，带来了一丝丝清凉和愈合的麻痒感。他想起爆炸前那一刻，胸前护身符的滚烫和体内涌出的那股温暖厚重的力量。
是那个……救了我？
他艰难地摸索胸前，那枚古朴的青色石头护身符已经布满了裂纹，触手一片冰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是林晓……他脑海中闪过妹妹纯净的笑容。
“咳……咳咳……”旁边传来微弱的呻吟。
林风心中一紧，挣扎着循声望去。在几米外一堆扭曲的金属支架下，压着半个焦黑的身影——是隼！他竟然也没死！
林风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爬了过去。隼的状况极其糟糕，浑身大面积烧伤，左腿不自然地扭曲，最可怕的是，他半边脸和脖颈覆盖着一层诡异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紫色结晶，似乎在不断侵蚀他的血肉，吸取他的生命力。但他的眼睛还睁着，眼神虽然黯淡，却依旧保持着令人心悸的冷静。
“还……活着？”隼的声音如同破风箱，带着血沫。
“活着。”林风用力撬开压住他的金属杆，声音沙哑，“感觉怎么样？”
“糟透了……”隼试图扯动嘴角，却牵动了脸上的结晶，带来一阵痛苦的痉挛，“但……任务……完成了吗？”
林风沉默地看向爆炸中心。那里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凹坑，以及一些散落的、已经彻底失去光泽的共振器碎片。“曙光”消失了，连同陈教授那个充满疑点的程序一起，化为了乌有。他摇了摇头。
隼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黯淡下去，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积蓄最后的力量。
林风瘫坐在废墟中，望着塔外依旧被阴霾和诡异光芒笼罩的东京。失败了吗？他们付出了几乎整个小队的代价，摧毁了巢穴，甚至可能重创了塔顶核心，但最终，没能启动共振器。全球其他六个节点的情况如何？没有东京的同步，它们还能起作用吗？人类的希望……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那布满裂纹、但奇迹般还未完全损坏的战术终端，突然接收到了一段来自联合指挥中心的、断断续续的全球通告：
“……重复……这里是人类联合指挥中心……全球共振干扰计划……已部分完成……里约、开罗、西藏等六个节点成功激活……南极能量阵列扩张速度已降低百分之三十五……全球异族活动强度出现区域性减弱……”
部分完成？降低了百分之三十五？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不是完全失败！其他六个点的成功，似乎产生了一定的效果！虽然不如预期，但这微弱的好消息，在此刻如同甘霖。
但通告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他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然而，我们必须以最沉痛的心情宣告……前往东京执行手动激活任务的‘烛龙’小队……在成功破坏异族巢穴、创造巨大战果后……于最终安装共振器时……因遭遇未知高强度个体拦截及能量反噬……英勇殉职……信号已完全消失……”
殉职……
他和隼，在官方的记录里，已经成了阵亡名单上的两个名字。
没等他从这复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终端再次接收到一段加密级别极高的、来自赵汉山将军私人频道的文字信息，显然是利用了某种紧急备用协议，试图绕过可能存在的监控：
“林风，如果收到，保持静默。东京任务疑点重重，陈教授程序可能存在未公开风险。你已暴露，勿归。寻找‘星火’，坐标青藏，密码‘晓风’。人类需要真实的火种。珍重。”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并且启动了自毁程序，瞬间从终端删除。
林风坐在废墟中，浑身冰冷。赵汉山将军的警告，证实了他最深的疑虑。陈教授……那个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首席科学家，果然有问题！东京任务的失败，甚至小队近乎全军覆没的结局，很可能都在他的算计之内！而将军最后那句“你已暴露，勿归”，更是意味着联合指挥中心内部，恐怕也早已被渗透，或者至少，陈教授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让将军不得不采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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