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这封足以掀翻后宫的奏疏装入一个黑漆木匣，外面用素白的孝布层层包裹，以“亡者遗谏”的名义，在萧玦前往奉先殿祭祖的必经之路上，请周尚宫呈了上去。
奉先殿内，香烟缭绕，气氛庄严肃穆。
萧玦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亲手启开了那个不同寻常的漆匣。
只看了几页，他的脸色便由凝重转为铁青，握着奏疏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
那上面触目惊心的内容，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他猛地合上奏疏，眼中杀意毕现，当场对身后的禁军统领下令：“即刻包围凤仪阁，贵妃苏氏禁足宫中，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
当夜，凤仪阁灯火通明，审讯声、器物碎裂声与女人的哭喊声彻夜未歇，惊得半个皇宫都无法安眠。
第五日黎明，天光乍破。
萧玦一身玄色常服，带着一身的寒气，亲临苏菱微所在的偏殿。
他的身后，两名高大的禁军押着一个形容枯槁、面如死灰的女人，正是苏婉柔。
他一步步走到苏菱微面前，盯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嗓音因一夜未眠而沙哑得厉害：“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菱微缓缓跪倒在地，叩首及地，再抬起头时，声音清越，字字清晰：“臣妾不敢欺君。只是想问一句——若非臣妾当日在冷宫侥幸捡回一条命，今日跪在这里，等着被发落的，会不会就是我？”
萧玦久久不语，眼中翻涌着痛苦、震怒与无尽的悔恨。
良久，他猛然挥手，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剥去她的凤冠，打入冷宫旧屋，永世不得出！”
禁军领命，粗暴地扯下苏婉柔头上沉重的凤冠，珠翠散落一地，如同她破碎的美梦。
苏菱微缓缓站起身，立于廊下，静静地望着那间曾囚禁了她无数个日夜的破败小屋，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姐姐，这一次，换你来尝尝，墙缝里融化的雪水，究竟是什么滋味。”
风雪不知何时又漫天飞舞起来，冰冷的雪子打在廊檐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随着那扇破旧的宫门被重重关上，屋内，终于传出了第一声凄厉绝望的哭嚎。
哭声穿透风雪，却传不进御书房。
萧玦独自一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任由掌心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看着窗外被风雪搅得一片混沌的天地，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苏菱微的那句反问。
许久，他缓缓闭上眼，疲惫地吐出一口气。
这偌大的皇宫，这所谓的血脉亲情，从根上，或许就已经烂了。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帝王的冷酷与决绝，对着暗处沉声唤道：“高福。”
内侍总管悄无声息地滑跪至他面前。
萧玦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寒潭：“传朕密令，将所有与先帝、与东宫、与苏家相关的宗卷、玉牒，全部封存，送入乾清宫……朕，要亲自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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