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西屋门口那只猫还蜷在墙根打盹,秀芬已经拎着扫帚出了门。她把院中通道从东头扫到西头,煤渣和落叶堆成小堆,又用土筐推到角落。林建华披着工装外套跟出来,看见她在挪水缸旁的空筐。
“今天菜和煤都到?”他问。
“嗯,九点前。”她擦了擦手,“你叫上赵师傅他们,早点去排队。车只停一小时。”
林建华点点头,转身往隔壁敲门。没一会儿,赵师傅探出头来,嘴里还嚼着半块窝头。周建国也听见动静,抱着棉袄从屋里出来,王霞正给他扣扣子,顺口说:“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家那点咸菜都要吃光了。”
钱科长站在自家门口,听见说话声,卷起袖子应了一声:“我待会儿也去,别落下我。”
秀芬回屋拿了副食本和布票夹子,塞进围裙兜里。孙寡妇抱着小强走过来,孩子脸上还有些发白,但能自己走路了。她轻声问:“秀芬,我能干点啥?”
“你先帮我看着登记册。”秀芬递给她一个小本子,“等菜拉回来,按户数分,你记一下哪家领了多少棵。”
孙寡妇接过本子,手指捏得有点紧,像是怕弄丢。
菜站那边人早就挤满了。其他院子的主妇们抢着往里钻,售货员站在台子后直摆手:“别挤!按顺序来!”
秀芬带着赵大妈、王霞和几个孩子排在前面,把副食本递上去:“师傅,我们幸福里三号院八个户,统一采买,您给照应下。”
售货员抬头看了眼,认出她常来,点了头:“行,你们先挑五十棵大的。”
“谢了。”她回头招手,“王霞,带小强去那边筐里翻,专捡叶子抱紧的,根部要白净,发黑的一律不要。”
王霞应声过去,蹲下身教孩子怎么扒拉。小强认真地翻,时不时举起一棵:“这个好!”
“对,就这种。”秀芬走过去,顺手掰下一小片外叶,“你看,这叶子脆,说明新鲜。要是软塌塌的,就是放久了。”
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大嫂凑过来看:“妹子,你说的还真有道理。”
“还有萝卜,”她顺手拿起一根,“沉手的是实心,水分足。要是拿起来轻飘飘的,里面多半空心。”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人都停下动作听。有人跟着挑,有人干脆让她帮忙看。
“你懂真多。”赵大妈拍她肩膀,“怪不得昨儿郑老头肯给你送药。”
秀芬笑了笑:“都是以前瞎琢磨出来的。”
她们挑完菜,又等煤车。林建华他们早守在街口,远远看见一辆敞篷卡车驶来,车斗里堆满黑煤块。赵师傅立刻招呼人:“快!搬筐!”
林建华第一个爬上车,周建国递上麻绳,钱科长也挽起袖子,踩着轮胎往上蹭。吴老蔫缩在墙角抽烟,见人都动了,才慢吞吞掐了烟头。
“老蔫!”赵大妈喊,“别装死,下来搭把手!”
他咳嗽两声:“腰疼,使不上劲。”
秀芬听见了,没说话,转头对小强说:“小强,去喊吴叔,让他帮你数煤筐,咱们得知道一共多少筐,才能分匀了。”
小强跑过去,仰头喊:“吴叔,秀芬姐让你帮忙数数!”
吴老蔫愣了一下,周围几双眼睛都看过来。他只好站起来,嘟囔着走过去,接了笔和纸,开始低头记。
煤块太重,直接扔会碎,秀芬找来几张旧床单,两头扎紧,做成拖兜。女人和孩子在下面接,男人往上递。一趟趟来回,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小心脚!”林建华在车上喊。
“这边再来一筐!”赵师傅在底下应。
煤堆渐渐在各家门前垒起来,乌漆抹黑,整齐码好。最后几筐运完,已是中午。钱科长抹了把脸上的煤灰,笑了声:“比厂里装卸还累。”
周建国瘫坐在门槛上:“我这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吴老蔫默默把自家的煤筐归位,转身就要走。赵大妈一把拉住他:“哎,记了多少筐?报个数!”
他支吾两句,掏出小本念了遍。赵大妈核对后点头:“齐了。”
菜也陆续拉回来。板车一趟趟运,白菜堆在院中空地,像一座座绿山。秀芬拿着棍子,在地上划了个圈。
“听好了,”她拍了拍手,“白菜不能堆一块儿,容易捂坏。得根朝外、叶向内,围成圆垛,中间插根竹竿通风。”
王霞蹲下学样,试着摆了几棵。秀芬纠正:“再靠紧点,缝隙太大,冷风钻进去会冻芯。”
“那要是潮呢?”孙寡妇问。
“铺干沙,撒草木灰。我家里还有些石灰粉,回头分一分,防虫。”
钱科长站在边上听了半天,终于开口:“你这法子……倒是精细。”
“过日子就得细着来。”她抬头看他,“您家那点白菜,放阴凉处就行,别贴墙,墙气返潮。”
钱科长点点头,转身回屋,不一会儿端出一小盆干沙:“用这个,我家攒的。”
秀芬笑了:“谢谢钱科长。”
赵大妈抱着孙子,一边数一边念叨:“一百零三、一百零四……哎哟,咱院今年储备最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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