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洗完澡回来,李秀芬把湿毛巾搭在院里的绳子上,手碰到兜里的纸条,是乐乐写的那几个字。她没再拿出来看,只轻轻按了下口袋,转身进了屋。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透,她就醒了。昨晚煤炉上的水壶响了一次,她起来加过一次煤。这会儿炉火还温着,锅里剩的粥没倒,她热了热,就着酱萝卜吃了半碗。林建华轮夜班,不在家。她收拾完碗筷,把布袋翻出来拍了拍灰,往里面装了个空网兜和两块钱。
她想再去自由市场看看。
上次去的时候,人多眼杂,她只买了点白菜萝卜。但一直记着吴老蔫那个样子——低头缩肩,手里拎个麻袋,跟摊主说话都不抬眼。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可没多管。现在想想,心里还是不踏实。
走到巷口,太阳已经升到房顶了。街上人多了起来,有推车卖豆腐脑的,也有挑担子吆喝酱油醋的。她顺着街边走,拐进一条窄胡同,尽头就是自由市场。
今天比上次热闹。摊子挨着摊子,卖菜的、卖鸡蛋的、还有卖旧衣服的,声音混成一片。她慢慢走,眼睛扫着两边。豆芽五分一斤,青菜七分,萝卜三厘一两。价格乱得很,前头一个老太太问完价,摆摊的马上改口说刚才算错了。
她在一处卖土豆的摊前停下,假装挑拣。眼角一扫,看见吴老蔫蹲在十步远的地方,背对着她,正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塞给一个穿黑棉袄的男人。
她没动,手指捏着一个土豆,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
那人接过东西,迅速往袖子里藏,扔下几张票子就走了。吴老蔫低头数钱,又把剩下的两包东西塞进棉袄内侧,贴身放好。
她看清了——是白糖和酱油。
这两样东西都是凭票供应的。私人买卖,查到了就是投机倒把。
她放下土豆,拎起空网兜,转身往市场外走。脚步不快,也不慢,像是买完东西回家的模样。
刚走到铁门口,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
几个穿灰色制服的人走进来,胸前别着牌子,手里拿着本子和笔。人群一下子安静了。卖鸡蛋的老头赶紧把秤收进筐里,卖菜的女人开始卷席子。
“站住!”一声喊。
她回头一看,是其中一个管理员冲着吴老蔫的方向叫的。吴老蔫拔腿就跑,往胡同深处钻。管理员追上去,另两个人立刻分开,堵住了另外两条路。
她站在门口,手攥着网兜带子,看着吴老蔫被逼进死胡同,又被拽了出来。他挣扎了一下,棉袄裂开,一包白糖掉在地上,纸包破了,白粉撒了一地。
没人敢靠过去。
管理员当众打开他的棉袄,又搜出一瓶酱油和一小包盐。围观的人开始小声议论。
“这不是幸福里三号院的老吴吗?”
“他男人不是在运输队?怎么干这个?”
她没听清后面的话,转身离开了。
风吹在脸上有点凉。她走得很稳,但手心出汗,网兜都被浸湿了。走出三条街才停下来,在路边喝了碗大碗茶,两分钱,水是烫的,她一口没喝完就放下了。
回到家,她把网兜挂在门后,坐在煤炉边的小凳上。炉火快熄了,她没加煤。屋里渐渐冷下来。
她想起昨天澡堂的事。吴婶为了占个好位置,硬要拿热水壶排队,王霞说了几句,她当场翻脸。大家不欢而散。现在又看到吴老蔫做这种事,心里更沉。
一个是占便宜,一个是违法。可根子都一样——只顾自己,不管别人。
要是吴老蔫真被处理了,街道办肯定要来调查。他们一家住三号院,查起来整个院子都要受影响。登记、谈话、写检讨,谁也逃不掉。之前好不容易维系的邻里关系,怕是一下就崩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在市场,她要是开口喊一句,或许能让他躲过去。但她没喊。她不能冒这个险。
可现在,她也不能装不知道。
她站起来,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是平时攒的零钱,还有几张粮票。她没动钱,只是把盒子合上,放回原处。
这事得想办法。
她不能让吴老蔫继续这么干下去。可也不能直接去告发。那样做,等于撕破脸,以后院子里更没法相处。
得找个机会,私下说。
她坐回炉边,想着怎么开口。吴老蔫平时话少,脾气闷,未必听得进去。可总得试试。
正想着,外头有人敲门。
她起身开门,是孙寡妇。手里端着个碗,里面是半块蒸红薯。
“秀芬,我蒸多了,给你送点来。”
她接过碗,说了声谢谢。
孙寡妇没走,站在门口搓着手:“你今早出去了?我看见你往东边去了。”
“嗯,去街上转了转。”
“是不是又去那个市场了?”孙寡妇压低声音,“我听说……今天有人被抓住了,就在那儿。”
“我知道。”她说,“我看到了。”
孙寡妇瞪大眼:“谁啊?”
“吴老蔫。”
孙寡妇倒吸一口气,手停在半空:“他……他不是在运输队上班吗?怎么……”
“图点小利。”她说,“可这利太险。”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孙寡妇低头看着地面,忽然说:“我家小强前两天咳嗽,我没药,想去市场买点梨,都不敢去。怕被人查票。”
她点点头:“那地方,看着热闹,其实风一吹就散。”
孙寡妇走后,她把碗洗干净,放回桌上。炉火彻底灭了,屋里安静下来。
她坐在那里,没动。
外面传来小孩跑过的声音,接着是女人喊吃饭的嗓门。她听着,脑子里还是吴老蔫被抓住的样子。
她得找他谈谈。
可怎么谈?什么时候谈?
她不想让事情闹大。也不想看着他越陷越深。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把挂在门后的布袋取下来,翻了个面,重新叠好。这是她常做的动作,每次心烦时,就整理东西。
整理完,她把袋子挂回去,转身时看见桌上有张纸。
是乐乐昨天写的字,她顺手放在桌角了。
她拿起纸条,看了看,折好,放进衣兜。
然后她坐下,等林建华下班回来。
她要先跟他说说这事。
看他怎么说。
门外的风又吹了一下,窗纸抖了两下。
她伸手扶住桌角,指节微微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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