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于车辕之上,朗声长笑:“王提举,你这雪水取自宫苑,失了天地真趣!老夫不远千里,从泉州茶壶岛带回这百坛‘无根水’,集天地灵露,正宜今日煎茶祭圣!”
话音未落,随行壮汉已将车上陶坛纷纷卸下。
坛口开启,清冽之气扑面而来——那水中竟似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洁净能量,正是以茶壶岛特有的七彩澄泥层层过滤、又经日光月华曝晒净化的极品烹茶用水!
祭典最紧要的“斗茶”环节随之展开。
王师闵冷笑一声,推出那三十六名一直垂首默立的蒙面“茶匠”。
但见这些人动作陡然一变,手法诡异迅捷,如鬼似魅,搅动茶筅竟似在跳一种古老的傩戏舞蹈。
顷刻间,其盏中茶汤沫饽堆积,竟幻化出龙飞凤舞、祥云缭绕的奇异景象,引得不少未识其毒的官员啧啧称奇。
赵令渊却一眼识破,此乃南洋流传的摄心邪术,茶汤中必是混入了极厉害的致幻树脂,方能惑人耳目。
他不慌不忙,自取出一套看似朴素无华的素烧陶茶具,舀入米芾带来的“无根水”,冲泡的亦是最寻常不过的雨前龙井散茶。
“茶之道,在真不在奇,在本不在末。”他声音清朗,盖过了场中的喧嚣,手下击拂茶汤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舒缓而精准。
随着茶筅的起落,盏中沫饽如雪浪翻涌,洁白无瑕,“请诸位一品此茶本真之味。”
清水入盏,看似平淡无奇,然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茶香,却似初春解冻之潮水,无声无息地漫卷开来,瞬间涤荡了场上所有妖异的香气。
百姓分饮之后,只觉一股清灵之气自顶门灌入,四肢百骸无不舒畅,眼中先前那隐隐约约的七彩异色竟渐渐退去。
王师闵见大势将去,恼羞成怒,凶相毕露,竟夺过一碗精心炮制的“仙茶”,欲强逼徽宗饮下。
忽见人群中数道身影如鹰隼般疾掠而出!
为首者青丝束冠,英姿飒爽,正是兰澈!
她率领十余名茶帮高手,刀光闪处,那些“茶匠”脸上的傩面具纷纷碎裂剥落——面皮之下,竟是一张张深目高鼻、纹面刺青的南洋巫师面孔!
混乱之中,那对神秘的双生茶盗——沐柔与沐刚倏然现身。
沐柔身法如烟,竟抢先一步夺过那碗“仙茶”,仰首一饮而尽,随即冷笑道:“滋味尚可,却独独欠了一味——真心!”
其兄沐刚则自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账册,运力掷于御案之上:“陛下御览!此乃王师闵与南洋‘水仙教’多年往来之明细,贩售我朝茶种、秘方,换取金银与邪术,罪证确凿!”
徽宗皇帝翻阅账册,越看越是震怒,当即下旨擒拿逆贼。
王师闵知已败露,竟发出一阵凄厉狂笑,一把撕破身上官袍,露出布满前胸后背的诡异血色符咒:“既然事败,便请茶魔降世,与这汴京繁华同归于尽罢!”
吼声未落,他猛地自怀中掏出一物,狠狠掷向闲人茶楼方向——那竟是葛洪丹炉最大的一块碎片,直直射向地脉泉眼所在!
大地猛地剧烈震动!
闲人茶楼地基处轰然裂开,一道粗壮无比、色彩斑斓的七彩水柱冲天而起,高达数十丈!水柱散落,水流过处,无论百姓兵士,皆如中邪魅,面露僵笑,手舞足蹈,状若癫狂。
千钧一发之际,赵令渊飞身跃至高处,疾展怀中《茶经》真迹,将其铺展于地,朗声诵读:“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
说也神奇,那遇水不濡的古老帛书,此刻竟遇水散发出柔和而磅礴的清光,光芒之中,竟隐隐凝聚成茶圣陆羽的虚影!
“茶魔非魔,人心自魔。”
虚影叹息般说道,宽大袖袍轻轻拂动,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清净道韵弥漫开来。
那冲天的七彩毒水柱,竟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收敛、澄澈,复归清流。
沐柔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当即盘膝坐下,以古越语低声吟唱起一首旋律古老苍凉的茶谣,声如清泉溅玉,涤荡尘嚣。
受毒水影响的百姓,闻得此声,眼中癫狂之色渐次褪去,动作缓慢下来,面露茫然。
王师闵见最后手段亦被破除,仓皇欲趁乱遁走。却被一直紧盯其动向的兰澈凌空一剑,精准无比地将其官袍下摆牢牢钉在地上。
他挣扎不脱,忽然回过头,对着赵令渊等人露出一个极其狰狞的笑容:“尔等……尔等可知这茶脉真正的秘密?哈哈……哈哈哈……”
笑声未绝,他猛地一咬口中毒牙,黑血瞬间自七窍涌出,“茶魔……已醒……天下……将……”
话音戛然而止,人已气绝身亡。
风波暂定,赵令渊引众人深入闲人茶楼已坍塌半壁的地下室。
但见那泉眼深处,并非预想中的幽暗洞穴,而是一株巨大无比、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青铜巨树,根系深扎于地脉深处,枝叶扶疏,每一片叶子都形似饱满的茶芽,脉络清晰可见。
树心之处,正好嵌着那尊失落已久的葛洪丹炉,炉身符文与树枝纹理严丝合缝,散发着温润光辉。原来所谓滋养汴京百年的茶脉,竟是这上古灵茶树根系所化,而葛洪丹炉,正是镇守此条地脉、调和灵气的枢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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