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巡察使眼中闪过一丝极快、不易察觉的精光与审视,但面上却立刻露出符合身份的关切与愤慨之色:“竟是如此猖獗!朗朗乾坤,竟有匪类敢袭击官茶关联船只!赵东家放心,既是苏大人的朋友,又涉及茶务大案,我茶马司定当竭力相助,缉拿匪徒!快,放下小船,接几位义士及受难孩童上舰!速唤随船医官前来诊治!”
命令迅速下达,很快便有数名身手矫健的水手放下小艇,熟练地划了过来,小心翼翼、几乎是抬抱般地将虚弱不堪的赵令渊、兰澈、澜澈以及昏迷的林素问和孩子们逐一接上了为首的那艘快舰。
舰上的条件自然比那艘随时可能散架的小舟好上太多。温暖的舱室,干净清爽的饮水,专业的随船医官立刻提着药箱上前,为众人仔细检查伤势、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粉。尤其是内伤最重的赵令渊,得到了重点关照,被喂服了护住心脉的丹丸。兰澈肩上那狰狞的伤口也被医官重新处理,洒上特效止血生肌粉,用干净的白布妥善包扎。孩子们和林素问则被分别安置在安静的隔间内,由专人看护。
然而,在这看似周到、妥善、充满关怀的安置背后,赵令渊却凭借多年历练出的敏锐直觉,隐隐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与违和。王巡察使虽然表面上礼数周到,言语关切备至,但他那双看似平和的眼睛深处,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审视、探究与计算的光芒。他带来的兵士数量远超寻常护卫所需,且这些兵士看似在四周护卫,实则站位巧妙,隐隐将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保护”了起来,无形中限制了他们随意走动的自由。并且,他注意到,这些兵士对昏迷的林素问似乎表现出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关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将她与其他伤员隔离开来,派了专人把守舱门。
当赵令渊状似无意地提出,想尽快见到老友苏砚青当面致谢并汇报详情时,王巡察使却以“苏大人正在临安处理紧急公务,已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甚为关切,吩咐我等定要妥善安置诸位,他不日便会尽快赶来与赵东家汇合”为由,笑容可掬却又态度坚决地婉拒了,并反复建议他们先行安心养伤,勿要劳神。
夜幕缓缓降临,海风带来了深秋的寒意。赵令渊躺在舱室相对舒适的床铺上,虽敷了上好的金疮药,也喝了医官准备的安神汤剂,但体内空荡荡的刺痛感和脑海中纷乱如麻的思绪让他难以入眠。就在这时,舱门外传来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叩击声。兰澈悄无声息地闪身进来,反手轻轻掩上门,她的脸色在昏暗的油灯下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初。
“看守林姑娘舱室的卫兵增加了两人,皆是好手,呼吸绵长。”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而且,我方才假装散步,隐约感觉到附近有极微弱的能量波动,似是有精通阵法的高手,在暗中布置了某种隔绝或监视的结界。”
“茶马司……恐怕并非单纯来接应那么简单。”兰澈的结论冰冷而肯定,“他们对林姑娘的重视程度,远超过对待普通受害者或重要证人。”
赵令渊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缓缓道:“静观其变。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等需先设法恢复些许力气,再做打算。”他想起葛洪那本笔记中曾零星提及的,关于某些官方机构可能也在秘密研究“异常事物”、甚至收集“特殊样本”的模糊记载,心中不禁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与忧虑。
就在这时,舱外走廊上传来一阵轻微却沉稳的脚步声,以及王巡察使与另一个略显苍老、严肃陌生的声音的低语声。声音由远及近,恰好经过门外。
“……‘样本’当前状态如何?”那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回禀监副,”这是王巡察使的声音,语气恭敬异常,甚至带着一丝谄媚,“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生命体征尚且平稳,但其体内血脉波动仍有异常活跃之象,似与之前秘档中记录的‘星槎’碎片能量反应有微妙共鸣……下官已加派人手看管。”
“嗯,严密看管,不得有任何闪失。此次行动虽未竟全功,未能捕获主要目标,但此‘样本’体质特殊,亦极具研究价值。待回到总司……”
声音逐渐远去,最终低不可闻,消失在走廊尽头。
舱内,油灯的光芒跳跃了一下。赵令渊与近在咫尺的兰澈猛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与凛然寒意!
监副?样本?星槎碎片反应记录?研究价值?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冰冷而残酷地揭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可能:茶马司,或者其背后所隐藏的更深势力,对刚刚发生的那一切惊天动地、超越常理的事件并非一无所知!他们甚至可能在暗中观察、记录数据,并且……一直在系统地收集“样本”!
所谓的及时接应,或许本质上是一场精心策划、等待时机的“回收”行动。而身负特殊血脉的林素问,就是他们此次行动最重要的“收获”之一!
刚刚脱离那诡异恐怖的黄泉虎口,难道又不慎落入了另一个更加深不可测、披着官家外衣的狼窝?
赵令渊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未来的路途,似乎比想象中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可能踏错,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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