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太和殿。
死寂。
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将百官与御座上的天子一同包裹。
龙椅上的皇帝没有动,连眼皮都未曾翕动分毫,只有袍袖下微微蜷曲的手指,泄露了他紧绷到极致的心绪。
所有的视线,都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汇聚在殿中央那个女人身上。
王熙凤。
她回来了。
没有作为罪妇被押解,没有作为奴婢被发卖。
她穿着一身剪裁如刀的玄色正装,肩线笔挺,金丝滚边勾勒出冷硬的轮廓。那不是大周任何一种官服或命妇礼服,那是一种全新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威严。
“罪妇王氏,见驾为何不跪!”
一名御史终于按捺不住,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王熙凤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
她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份封着火漆的文书,朝着龙椅的方向,行了一个平等的、无可指责的颔首礼。
“皇上万安。”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荣国府二奶奶那标志性的甜与辣,只有一种被淬炼过的平直和冷静。
“我,王熙凤,奉红莲集团之主,林氏黛玉之命而来。”
“今日,不为跪拜,只为递书。”
林氏黛玉。
当这个名字从王熙凤口中吐出时,皇帝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整个朝堂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池塘,瞬间喧哗四起。
“商贾之流,也敢自称‘集团’?”
“林氏黛玉?那个罪臣之女,她还活着?!”
王熙凤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涨红或错愕的脸。这些曾几何时需要她卑躬屈膝去讨好、去仰望的大人物们,此刻在她眼中,只剩下一群被困在华美笼子里,对着笼外新世界惊恐尖叫的雀儿。
可怜。
皇帝抬了抬手。
所有噪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如实质的冷铁,钉在王熙凤脸上:“林黛玉,她想说什么?”
“我家主上说,红莲集团宣布永久保持中立。”
王熙凤直视天颜,那份从容不迫,让许多久经宦海的老臣都感到一阵心悸。
“我们不参与陆地上任何势力的战争,但我们欢迎任何愿意放下刀剑、拿起算盘的伙伴。”
她将手中信函高高举起。
“我家主上,邀请大周、草原,以及这片大海上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势力,派代表前往通州。”
“在那里,将举办第一届‘四海商会’。”
“共商贸易,共议和平。”
说完,她再次颔首,随即一个随从捧上一个沉重的紫檀木盒。
盒子打开的瞬间,殿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是一块近半人高的透明晶体,纯净得仿佛凝固的空气,将殿内摇曳的烛火折射成千万道细碎的虹光,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
“此乃何等神物?!”一名老翰林声音发颤,几乎站立不稳。
王熙凤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弧度。
那是一抹混杂着讥诮与怜悯的笑。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此物在通州,名为玻璃。”
她顿了顿,用最平淡的语气,投下了最重磅的炸弹。
“寻常百姓家,糊窗户用的。”
一句话。
整个太和殿,针落可闻。
糊……窗户?
这比传闻中东海鲛人泣珠、西域火浣琉璃还要珍贵万倍的宝物,在那边,只是寻常人家糊窗户用的?
皇帝攥紧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
他第一次,对那个远在海外的外甥女,产生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那不是对叛逆的愤怒。
那是一种,凡人仰望神明时的……无力与恐惧。
半个月后。
东海之上,两艘奇特的巨舰正破浪而行。
没有帆,船身两侧各有一只巨大的铁轮,不知被何种力量驱动,正以一种恒定而恐怖的节奏,轰鸣着,拍打着海面,将碧波斩为白练。
船上,大周的使臣,礼部侍郎张承,正死死抓着船舷,脸色蜡黄。
他这辈子读过的所有关于舟船的典籍,都无法解释眼前这头钢铁巨兽。
它不是在航行。
它是在征服海洋。
另一艘船上,李琰派来的心腹大将,被称为“草原狼”的阿古拉,同样沉默地盯着那不知疲倦转动的明轮。
他想起了自己最好的战马,想起了千里奔袭的荣耀。
可在这东西面前,这一切快得像个笑话。
它不吃草料,不需休息,只要吞噬一种黑色的石头,就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阿古拉的内心,第一次被名为“恐惧”的情绪所占据。
如果林黛玉的军队,都乘着这样的怪物……
航行的终点,在一个清晨抵达。
当海平面上出现一条笔直的、不属于自然的黑色轮廓线时,船上的向导指向前方。
“诸位,前方就是明月岛。”
随着巨舰靠近,所有人都走上甲板,然后,所有人都失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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