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贤文》、《千字文》传入大明万历末年,看似只是两册蒙学典籍的流布,实则如棋局落子,悄然撬动天下根基。
文字之力,从来不在辞章华美,而在启智夺心。当缙云山下的贫民开始辨识姓名、重订名讳之时,一场无声的认知革命已然萌发。胡知文之名,便是此变局中一枚精准嵌入的棋子——“知文”二字,表面取自启蒙文章,实则暗合吴用所布大局中的“文启民智、武应时势”八字纲领。他非寻常少年,而是吴用早年安插于缙云山胡虏势力边缘的一颗潜棋,借《千字文》普及之机,完成身份洗白与社会认知重构,使其从“无名小子”蜕变为“有志之士”,为日后兵途铺路。
天雄军招兵,并非偶然举措,而是多方势力博弈下的必然出口。申、盂二州战乱未息,各路兵马竞逐将权,指挥同知之位空悬,实为权力再分配的试金石。吴用虽已离江州远去,然其布局早已超越地理界限:穆弘不扩军,则缙云山残部无法渗透;残部不入,则胡知文可安然脱身而不引怀疑。此乃“弃子争先”之策——以局部退让换取全局主动。
而胡知文下山投军,恰是这盘大棋的关键转折。其身份干净、年纪尚轻、功夫扎实却无官场名号,正是最理想的“可塑之材”。更妙在于,他曾被称作“祖爷”的胡汉三,乃是江湖传说中能斩黑白双煞的绝顶高手。这一层虚实难辨的背景,既为胡知文增添威慑资本,又使其不至于因出身显赫而遭忌惮打压——众人只道他是高人之后,却不知其背后另有推手。
横天王王子顺离去之际,众人皆以为胜负已分,唯胡知文看出端倪:不战而屈人之兵者,未必最强,但必最懂人心之势。他转而趋近八臂哪吒项充,并非出于本能亲近,而是迅速判断出项充才是当前环境中最具资源整合能力的老兵代表。项充一句“丫头片子”,看似粗鄙,实则是军队内部识别新人、测试心性的惯用手段。胡知文顺势自称“丫头”,不仅化解敌意,更展现出极高的情境适应力与情绪控制力——这是长期潜伏训练的结果,而非稚气使然。
而项充劝其“故意认输”,更是深藏玄机。表面看是老兵对后辈的保护,实则暗合吴用“缓进急出、蓄势待发”的用人策略。指挥同知之位若一步登天,易成众矢之的;反之,从伍长、什长稳步晋升,既能积累实战资历,又能逐步绑定核心人脉。项充所谓“投资”,并非市井交易,而是一套隐秘的利益共生网络的初步构建——胡知文今日受庇,他日必反哺,形成闭环。
尤为关键的是,怀郡王朱慈灿召集诸将共聚一堂,名为休憩,实为观势察人。他在等一个破绽,也在等一个契机。而胡知文的选择、反应、言语节奏,无不落入他的观察之中。然而他未曾想到,这一切也正在吴用的推演之内。
吴用年过五旬,身为七品县令,外表贪财好色,实则思维百倍清明。他借《古今贤文》唤醒民智,以《千字文》重塑底层认知,再通过兵制缺口输送自己培植之人进入军权体系,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胡知文不过是他布下的数十枚暗棋之一。林冲、武松等梁山旧友转世重生,记忆犹存,恩怨未消,皆被他悄然纳入这张纵横庙堂与江湖的大网。
北方建州女真蠢动,李自成、张献忠揭竿而起,信王勾结藩王图谋不轨——乱象纷呈,正是权谋者翻云覆雨之时。而那位聪慧果决的乐安长公主朱徽媞,掌控神龙教,网罗女侠,意图重整朝纲,亦将成为吴用手中最关键的那枚“白棋”。
昔日招安之恨,仍刻骨铭心。如今重生乱世,吴用不再寄望于忠义感召,而是以“贪”破廉、以“抢”破规、以“色”破戒,用非常手段撕开腐朽体制的裂缝。他深知,真正的谋略,不在战场胜负,而在人心取舍;不在一时得失,而在时局流转。
胡知文走向项充的那一瞬,不只是一个少年的选择,更是吴用十年布局的第一声回响。
怀郡王朱慈灿所图者,非一军之胜,而在全局之势。
横天王王子顺野心外露,恰如棋局中一枚躁动的弃子,其败非因力弱,实因过早掀牌。而真正令朱慈灿目光微凝的,是李岩与项充二人驱逐王子顺的手法——不动声色间夺权易主,既未激起兵变,亦未惊动石勇,手段干净利落,宛如刀走偏锋却精准切入骨缝。此等布局,已非寻常武夫所能为。
更妙的是,二人恰好分属两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李岩出自武林,素有威望;项充扎根老兵,深得军心。天雄军建制未稳,正需此类“隐势”之人以为支点。若能收服,则不必亲自治军,便可借力控盘。
然则,朱慈灿何以尽知其详?
答案藏于军营表象之下。新立之营,百废待兴,工匠商贾往来频繁,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正是情报渗透的最佳掩护。圣手书生萧让便混迹其间,耳目遍布各处。他并非靠刺探得密,而是因一切本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此即最高明的情报术:当秘密不再是秘密,反而无人察觉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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