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号”穿透时间沙的表层时,船身突然泛起鱼鳞状的波纹。
不是物理层面的震荡,而是时间在船壳上留下的刻痕——前一秒舷窗还映着沈翊调试仪器的侧脸,下一秒就叠上了她十年前扎着马尾辫的模样;林默放在控制台的手,指尖偶尔会闪过老年时布满细纹的虚影。仪表盘上的时间数字在疯狂跳动,从“3025”倒退回“2970”,又猛地跳到“3050”,最后碎成一串闪烁的星点。
“时间沙在‘侵蚀’线性感知。”沈翊的双生基因链此刻像两条发光的藤蔓,缠绕在操作台边缘,链上的虹彩随着时间流速忽明忽暗,“沙粒里藏着‘未择记忆’——每个选择分岔口没被选的那条路,都会化作时沙沉淀在这里。”
林默掌心的念火晶突然冷却,晶体里“敢渴望”的火焰被一层薄霜覆盖,霜花里浮起半句话:“未选的路不是遗憾,是给回忆留的侧门。”逆鳞图腾在她腕间发烫,烫出一串流动的符号,序痕翻译出的意思是:“时溯族的‘时间锚’在呼救。”
飞船穿过五层时沙流,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下方不是实体的星球,而是一片悬浮的“时沙海”,海面上漂浮着无数透明的“时间泡”。每个泡里都封着一段凝固的场景——有人站在两艘飞船前犹豫,一艘驶向家园,一艘驶向远方;有人举着两种药剂,一瓶能治愈亲人却会失去异能,一瓶能保住异能却要看着亲人沉睡;有人对着星图上的两个坐标发呆,一个标注着“复仇”,一个写着“原谅”。这些场景里的人都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演员。
“时间泡里的‘选择力’正在流失。”沈翊放大扫描画面,每个时间泡的边缘都在剥落细小的沙粒,“当选择力耗尽,场景里的人就会化作时沙,融入这片海。”
星织絮的絮丝这次变得异常谨慎,小心翼翼地探向最近的一个时间泡。泡里是个穿着战甲的战士,正对着通讯器嘶吼:“我先回家!”可他的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着驶向战场的坐标芯片。絮丝触碰到泡壁的瞬间,无数细碎的画面涌进船舱:战士回家后看着妻儿的笑脸,却总在深夜抚摸战甲;战士奔赴战场后荣归故里,却在空荡的家门前长跪不起。
“是时溯族。”序痕的数据库解锁了新的档案,封皮上印着沙漏状的族徽,“他们曾是宇宙中最擅长‘时间回溯’的文明,能用‘时沙瓶’储存每个重要选择的‘可能性微光’——若选择后心生悔意,可借助微光回到分岔口;但若过度沉溺于回溯,未选之路的‘执念’就会凝结成时沙,将回溯者困在选择发生的瞬间。”档案末尾附着一张泛黄的星图,标注着时溯族的母星位置,旁边写着:“百年前,时沙瓶集体碎裂,时溯族开始沉入时沙海。”
林默的逆鳞突然挣脱腕间的束缚,化作一道暗金色的光箭,射向时沙海中央的一座尖塔。尖塔通体由时沙凝结而成,塔顶悬浮着一颗巨大的“时间核”,核内缠绕着无数根银色的线,每根线的末端都系着一个时溯族人的虚影——他们都在重复同一个动作:抬手,放下,再抬手,像在掂量两个无形的重物。
“共生号”降落在尖塔底层的平台上,脚下的地面踩着会发出“沙沙”的声响,每粒时沙里都藏着一声叹息:“如果当时选了另一条路……”平台的石壁上刻满了歪斜的字迹,都是同一句话的不同写法:“选了A就会想B,选了B又念A。”
三个被时沙半掩埋的时溯族人从尖塔深处走来,他们的身体一半是实体,一半是流动的沙粒。靠近时能看见他们胸口悬浮着破碎的“时沙瓶”,瓶身残留的微光里,映着他们最遗憾的那个选择:有人的瓶子里是未寄出的和解信,有人的瓶子里是没说出口的道歉,有人的瓶子里是转身离去时没回头的背影。
“不是我们不想走。”中间的时溯族人开口时,声音里裹着时沙摩擦的杂音,“是每个未选的路口都在拉我们回去。”他抬手指向时间核,“那是‘选择重影’——我们回溯的次数太多,每个选择都生出了独立的意识,它们现在正拖着我们的灵魂,在时沙海里反复转圈。”
林默蹲下身,逆鳞的光流渗入脚下的时沙。光流经过的地方,沙粒里的叹息开始变调,变成了另一种声音:“选A时看到的星空很美,选B时遇到的人很好。”她突然明白:“时沙不是在困你们,是你们把‘未选’当成了‘错误’。”
沈翊将双生基因链接入时间核,链上的虹彩纹路顺着那些银色的线游走,每经过一根线,线末端的虚影就会清晰一分。她发现每个虚影的背后,都藏着未被察觉的细节:选了回家的战士,后来教会了儿子如何守护和平;选了战场的战士,临终前收到了妻儿跨越星海的信;没寄出和解信的人,后来用行动化解了矛盾;没说出口的道歉,被对方用一个拥抱轻轻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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