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吕玲绮的诞生,如同在吕布坚硬的心壳上注入了一脉温热的暖流,却并未软化其争霸天下的锋芒,反而如同淬火一般,令其意志更加凝练坚定。返回河内大营后,他将那份初为人父的柔软深藏心底,全部精力再次投入到对外扩张与内部整合的冷酷事务中。
河内郡的消化吸收进展迅速。在强力军事威慑与陈杉等人卓有成效的治理下,新的政令、税制、屯田措施得以推行。并州带来的吏员与河内本地投效的官员逐渐融合,一套以吕布为核心的高效行政体系正在形成。河内这片沃土,开始源源不断地为并州集团产出粮秣、兵源和财富。
与此同时,吕布并未停止军事上的试探。张辽的狼骑与高顺的陷阵营,以“清剿董卓残匪”、“巡逻边境”为名,不断向南、向东活动,兵锋偶尔掠过黄河渡口,甚至出现在兖州东郡、冀州魏郡的边界地带,虽然规模不大,却带着强烈的威慑与侦察意味。
并州集团的迅猛发展,如同在北中国的地缘政治版图上投入了一块不断膨胀的巨石,其引发的涟漪,终于强烈地震动到了那位自诩为关东联军盟主、志在囊括河北的袁绍。
邺城,车骑将军府。
比起酸枣时的空泛声势,如今的袁绍,实力已不可同日而语。通过一系列权术与军事行动,他极大地削弱了冀州牧韩馥的影响力,几乎实际掌控了冀州大部,麾下兵多粮广,谋臣如雨,猛将如云,隐隐已是河北最强的诸侯。
然而,此刻这位四世三公的贵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阴霾。他手中拿着一份来自幕僚的详细汇总,上面罗列着近期并州吕布的一系列动向:
彻底吞并河内,委官置守,推行新政;
与兖州曹操秘密贸易军马;
招揽颍川名士钟繇;
频繁派兵窥视魏郡、东郡边界;
其麾下并州军战力强横,屡破黑山、胡骑……
每一条,都像一根刺,扎在袁绍的心头。
“吕布!吕奉先!”袁绍将绢帛重重拍在案上,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愠怒与忌惮,“一介边地武夫!侥幸得了并州,不思感恩,竟敢窃据河内,窥伺我冀州疆土!谁给他的胆子!”
堂下,谋士郭图立刻上前,附和道:“主公明鉴!吕布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其据并州,已是僭越;今又夺河内,此乃断我冀州南下之臂膀,阻主公统合河北之伟业!更兼其与曹阿瞒暗通款曲,结交名士,其志非小,绝不可再纵容!”
另一谋士许攸则捻须道:“本初兄,吕布虽出身卑贱,然其用兵狡悍,麾下并州铁骑确是劲旅。更兼河内乃形胜之地,北靠太行,南临大河,为其所据,如鲠在喉啊。若任其坐大,恐成心腹之患。”
就连一向与郭图、许攸不甚和睦的沮授,也面色凝重地开口道:“主公,吕布之势,已成气候。其非一般割据之贼,观其治政用兵,颇有一套章法,深谙乱世生存扩张之道。今其羽翼渐丰,若不及早遏制,待其彻底消化河内,北联幽燕(公孙瓒?),南结曹操,则河北之地,恐生变数。”
麾下重臣几乎众口一词,表达了对吕布的警惕与担忧。这让袁绍的危机感更加强烈。他原本并未太将吕布放在眼里,认为其不过是仗着勇武的边地将领,难成大气。可如今,这个“边地将领”不声不响地拿下了整个并州和战略要地河内,军队越打越强,地盘越占越广,甚至开始吸引名士,这就由不得他不高度重视了。
尤其是河内郡,就像一把刀子顶在冀州的腰眼上,让他南向争霸的计划感到浑身不自在。
强烈的忌惮,最终化为了行动。
袁绍决定以盟主的身份,对吕布进行敲打和压制。他亲笔修书一封,语气倨傲,以命令式的口吻,派使者快马送往河内怀县。
使者抵达吕布大营时,态度颇为傲慢,径直宣读书信内容:
“盟主袁公谕示并州吕布:河内乃司隶重郡,朝廷疆土,非边将私产。前太守王匡为国捐躯,其地当归由盟府(即袁绍自己)商议处置,择贤良守之。尔擅据郡县,委任官吏,实为僭越,不合规制。限尔接令之日,即刻退出河内,交割防务,率部返回并州。盟府念尔此前微功,或可不予追究,仍表尔为并州牧。若执迷不悟,恐伤和气,勿谓言之不预也!”
帐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高顺、张辽等将领面露怒色,手按剑柄。陈杉、李肃亦是眉头紧锁。
吕布听完,脸上却不见喜怒,只是轻轻嗤笑一声,接过那绢帛书信,看都未看,随手递给身旁的陈杉。
“袁本初倒是好大的口气。”吕布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冷意,“河内,乃我军将士流血打下,从董卓余孽与混乱中收复,保一方百姓安宁。他袁本初在酸枣日日饮宴、坐视董卓西迁之时,何在?王匡败亡,其军溃散,河内无人主持,几为盗匪乐土,他又在何处?”
他目光扫向那使者,如同利刃:“如今我倒想问问他这盟主,我并州军收复失地,安靖地方,有何过错?河内百姓,是愿受我吕某人管辖,还是愿再去经历一番兵灾匪祸,或者……等他袁盟主不知何年何月派来的‘贤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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