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冰冷的躯体与那封浸透绝望与忠谏的绝笔信,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曹操紧绷的神经。他瘫倒在许褚坚实的臂膀中,发出那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后,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空了力气,唯有手中紧紧攥着的绢帛和不断滚落的浊泪证明着他尚未完全崩溃的意识。尚书台值房外,吕布军士兵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者的呻吟声如同不断拍岸的惊涛,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丞相!丞相!不能再耽搁了!”许褚焦急的声音如同闷雷,将曹操从巨大的悲恸中短暂震醒。他环顾四周,仅存的虎豹骑亲卫们个个带伤,浑身浴血,眼神中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紧紧护卫在这间值房内外,用身体组成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典韦双戟交叉立于门前,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虬结的肌肉上满是干涸与新涌出的血迹,他回头望了曹操一眼,那眼神简单而纯粹——唯死而已。
曹操猛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混杂的血腥与烟尘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看了一眼书案后仿佛沉睡的荀彧,又低头看向手中那被泪水浸湿的绝笔信。“存身惜命,以图将来”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是啊,文若用性命换来的最后谏言,他不能辜负!他若死在这里,一切就真的完了!
一股求生的本能混合着不甘与仇恨,如同岩浆般从他心底喷涌而出,瞬间驱散了部分的虚弱与悲伤。他挣扎着站直身体,抹去脸上的泪痕,尽管手指依旧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他的眼神重新变得狠厉起来。
“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从南门突围!去宛城,投刘表!”
许褚和典韦眼中同时爆发出决死的光芒。“护卫丞相!”许褚低吼一声,一把将曹操护在身后,典韦则率先一脚踹开值房另一侧通往后方廊道的小门。
“挡我者死!”典韦如同狂暴的凶兽,双戟挥舞成两道死亡的旋风,率先冲入廊道。廊道内零星的吕布军士兵试图阻拦,顷刻间便被斩为数段,残肢断臂混合着鲜血泼洒在墙壁和廊柱上。
许褚则紧紧护着曹操,紧随典韦之后。剩余的虎豹骑亲卫则自觉地分为两队,一队紧随许褚曹操,一队悍然转身,向着值房正门、也就是吕布军主要涌入的方向发起了自杀式的反冲锋,用他们的生命为丞相的撤离争取哪怕多一息的时间。
“曹操休走!”一名吕布军骁骑校尉发现了这支试图从侧翼溜走的小队,尤其是被严密护卫在中间的曹操,眼中顿时爆发出贪婪与狂热的光芒,挺枪便追了上来。
“你的对手是某家!”典韦咆哮返身,双戟交叉架开长枪,顺势一个横扫,将那校尉连人带马逼退数步,为队伍争取到了穿过廊道、闯入下一进院落的时间。
此时的许昌城南区,混乱程度丝毫不亚于城北。溃散的曹军、追击的吕布军、趁火打劫的乱民、四处燃起的火焰……交织成一幅末日图景。曹操一行人不敢走宽阔的主街,只能沿着狭窄的巷道、穿过燃烧的民居院落,拼命向南门方向迂回。
他们的目标很快被发现了。并州狼骑的斥候如同猎犬般敏锐,很快便锁定了这支试图潜行的小股精锐。消息层层上报,迅速传到了正在北城区督战、清剿残敌的吕布耳中。
“曹操想从南门跑?”吕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眼中杀意大盛。他费尽心力,付出巨大代价才攻破许昌,岂能放虎归山!“赤兔马!”
亲卫牵来神骏的赤兔马,吕布翻身上马,方天画戟斜指南方:“狼骑,随我来!今日必取曹孟德首级!”
他并未调动大军,那样反而会因混乱而迟缓。他只点了最精锐的千余狼骑,如同离弦之箭,绕过仍在激战的街区,沿着相对通畅的路径,风驰电掣般向南门方向追去。
曹操一行人终于冲破层层阻碍,看到了洞开的、却同样有零星战斗发生的南门。希望就在眼前!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城门洞的刹那,身后传来了如同闷雷般迅速逼近的马蹄声,以及那杆在火光中闪耀着嗜血寒光的方天画戟!
“曹贼!哪里走!”吕布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夜空。
“丞相先走!”典韦狂吼一声,毫无畏惧地转身,双戟一摆,如同山岳般挡在了狭窄的城门洞前,独自面对汹涌而来的吕布和其麾下狼骑!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许褚要护卫丞相,只有他,或许能挡住天下无敌的吕奉先片刻!
曹操眼眶欲裂,却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被许褚和几名亲卫死死裹挟着,冲出了南门,向着城外漆黑的荒野亡命奔去。
“找死!”吕布见典韦竟敢独自断后,冷哼一声,赤兔马速度丝毫不减,方天画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而下!
典韦双目赤红,将全身力气灌注双臂,双戟交叉,奋力向上格挡!
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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