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钦初试海路成功的战报与江东沿海日趋紧张的布防图,一同摊在邺宫枢密阁的冰裂纹紫檀大案上。吕布的指尖掠过图卷上那些新增的吴军哨垒标记,最终停在代表己方海鹘船队的简易木雕上。他仿佛能听到海浪拍打船舷的闷响,嗅到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更能感受到江东为应对这来自东方的威胁,不得不从长江防线抽调的兵力与资源。这柄斜刺出去的剑,虽未致命,却已让对手感到了切实的痛楚,迫使周瑜将目光分向了那片原本以为安稳的蔚蓝。
“蒋钦所请的补充船只、兵员,准了。”吕布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不带丝毫犹豫,“着青州刺史府,再拨海鹘船二十艘(源自青州船坞本年度新建及维修完毕的备用水军船只),善水士卒一千五百人(由青州驻军及徐州广陵郡新募水勇中遴选补充),归其节制。所需额外粮秣、箭矢、火油,由度支尚书核算,从河北运抵的漕粮及徐州府库军资中划拨,单独列账,记录于《海路偏师用度续册》。”他明确指出了补充力量的来源,皆是已有或新募的资源,并非凭空产生。
侍立一旁的陈宫微微蹙眉:“陛下,蒋钦新附未久,虽初战小胜,然其心难测。今再增其兵船,若其怀异志,或铤而走险,恐生肘腋之患。”
吕布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蒋钦是聪明人,他知道在江东已无退路。且其家小,不是早已由细作网络‘请’至青州安置了么?”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掌控力。将降将家眷迁至后方“妥善照顾”,是控制手段,亦是保障,这些安置费用皆由枢密阁特殊行动经费支出。
陈宫默然,知道吕布早已布下后手,便不再多言。
“传令蒋钦,”吕布继续道,“此次出海,不必再以小打小闹为主。可择吴郡、会稽一两处要害,如句章之盐场、或海盐之粮仓,寻机予以重创!朕要看到的,不仅是江东沿海的烽烟,更是周瑜案头堆积如山的告急文书,以及……他被迫调往东线的战船数量!”这道命令,赋予了蒋钦更大的自主权和更明确的目标。
圣意迅速化为行动。青州不其港再次忙碌起来。新补充的二十艘海鹘船与蒋钦原有的二十八艘(经休整后大部分恢复战力)汇合,规模已然翻倍。新老士卒混合编队,在蒋钦与其逐渐挑选出的北人、降人中层军官指挥下,进行着更具针对性的登陆攻坚与海上接舷演练。港口的铁匠铺日夜叮当,为船只加装更厚的侧舷护板,为士卒打造更适合跳帮格斗的短刃钩索,这些额外改造的耗费,记录在青州刺史府呈送的《战备加强明细》中。
与此同时,来自邺宫的密令也通过特殊渠道,送达了潜伏在吴郡、会稽的燕国细作手中。他们的任务,是搜集沿海守备换防、粮仓位置、水道深浅等更精确的情报,并设法传递给即将南下的蒋钦。这些活动的花费,源自内帑“特别行动”专项,由枢密阁南方曹负责。
秋高气爽,正是海上风浪相对平息的时节。蒋钦再次立于修缮一新的旗舰“破浪”号船头,望着港内规模远超从前的船队,心中豪情与压力并存。他深知,这一次,燕帝要的不是骚扰,而是实实在在的伤口,要他在江东柔软的下腹部,狠狠咬上一口。
“启航!”
四十八艘海鹘船升起风帆,如同一群巨大的海鸟,再次扑向南方广阔的海域。这一次,蒋钦的战术明显变得更为大胆和凌厉。
他不再满足于袭击边缘哨所。利用细作传来的情报,他精心选择了会稽郡句章县外一处大型官营盐场作为首要目标。月黑风高之夜,超过两千名燕军士卒乘小艇登陆,在熟悉地形的细作引导下,突袭了守备相对薄弱的盐场。他们不仅焚毁了堆积如山的海盐(那是江东重要的财政来源之一),更击溃了匆匆赶来救援的千余吴军,俘获了数名低级军官,缴获了一批制式军械。冲天火光映红了大半个海岸,数十里外皆清晰可见。
得手后,蒋钦并不恋战,迅速携带着俘获的军官和部分有价值的战利品(如吴军最新配发的弓弩、将领印信等)登船撤离。待到吴军附近水寨的主力战船闻讯赶来时,燕军船队早已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与晨雾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燃烧的盐垛。
消息传至建业,引起的震动远胜前次。盐税收入受损尚在其次,关键是燕军海路偏师展现出的精准情报、强大投送能力与一击即走的战术执行力,让江东君臣感到了真正的威胁。周瑜不得不从本就吃紧的长江防线上,再次抽调了数十艘中型战船和相应的水军兵力,组建专门的沿海巡防舰队,由将领董袭统领,日夜在吴郡、会稽外海游弋,搜索蒋钦所部的踪迹。
然而,大海茫茫,蒋钦如同狡猾的鲨鱼,利用对海流的熟悉和细作提供的吴军巡逻规律,一次次避开董袭的搜捕。他时而北上突袭吴郡海盐县的粮仓,虽因守备加强未能完全得手,却也焚毁了部分外围仓廪;时而南下出现在闽江口,做出欲窥探交州的姿态,引得整个东南沿海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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