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并非源自温度,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渗透进骨髓和灵魂的寒意。它从身下坚硬的金属床板弥漫开来,透过单薄的衣服,侵蚀着每一寸皮肤。
赵风婷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缓缓上浮,如同溺水者挣扎着浮出水面。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惨白的天花板,以及一盏散发着无菌冷光的无影灯。
她想动,却发现身体如同被浇筑在石膏中,完全不听使唤。就连转动一下脖颈,或者弯曲一根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喉咙里像是被塞满了棉花,干燥紧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通过声带时产生的嘶哑摩擦声。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消毒水那浓郁而刺鼻的气味霸道地占据着她的嗅觉,这熟悉又令人作呕的味道,勾起了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恐惧。她艰难地转动眼球,用有限的视野观察四周。
这是一个封闭的、纯白色的房间,墙壁光滑得没有任何接缝,仿佛整体浇筑而成。几台闪烁着不同颜色指示灯的精密仪器静默地矗立在床边,屏幕上跳动着令人费解的数据曲线和波形。数根粗细不一的软管和电线从仪器延伸出来,另一端连接着的,正是她的身体——手臂、胸口、甚至太阳穴附近,都贴着冰冷的电极片。
而最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房间里那几个沉默的身影。
他们穿着统一的、宽大的黄色长袍,长袍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毫无血色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他们的动作机械、精准、毫无生气,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正在默默地记录数据、调整仪器参数。一种非人的、冷漠的气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与这个纯白冰冷的房间融为一体。
“你觉得这次的实验品…怎么样?”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是离她最近的一个黄袍人开口。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讨论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种事,咱们说的又不算。”另一个正在观察仪器屏幕的黄袍人头也不抬地回应,声音同样冰冷,“得看‘那位’的心情啊…契合度、稳定性、还有对‘信号’的接收率…指标多着呢。”
“实验品”…“契合度”…“信号”…
这些词语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赵风婷的脑海。她猛地想起来了!这是…这是她童年时经历过无数次的场景!如同噩梦般的地方!
无限的惊恐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她想尖叫,想挣扎,但身体依旧被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只能像个真正的标本一样,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任由那些黄袍人观察、记录。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初步数据采集完毕,那个沙哑声音的黄袍人挥了挥手。其他黄袍人立刻停止了动作,沉默而有序地开始收拾仪器。他们拔掉了连接在赵风婷身上的管线和电极,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
然后,他们甚至没有多看赵风婷一眼,便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依次走出了房间。厚重的金属门滑开又合拢,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将死一般的寂静重新还给这个纯白的空间。
就在门关上的瞬间,赵风婷突然发现,那股一直禁锢着她身体的无形力量消失了。
她猛地从实验台上坐了起来,动作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有些踉跄。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她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白皙、稚嫩、明显属于孩童的小手。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穿着一件同样纯白色的、略显宽大的无菌裙。她慌忙摸向自己的左臂——那条陪伴她多年、精密而强大的瓷白色机械义肢,消失不见了!手臂完好无损,却是属于她年幼时的、真实的血肉之躯。
她…变小了?
惊慌失措地跳下冰冷的金属床,赤脚踩在光滑却冰凉的地板上,她踉跄着跑到房间一侧光洁如镜的墙壁前——这面墙充当了镜子的功能。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精致却写满惊恐的小脸。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与恐惧。身上穿着那件白色的无菌裙——正是她之前在幻觉中看到的,那个被困在纯白走廊里的小女孩的模样!
“我…回到了…以前?”赵风婷伸出颤抖的小手,触摸着镜子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却充满了成年人的惊骇和不解。
她…真的回到了这个她拼命想要遗忘、想要逃离的过去?回到了这个如同炼狱般的地方?
巨大的无助感和孤独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她茫然地环顾这个除了实验设备和那张冰冷的床之外空无一物的纯白房间,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一步一步,踉跄地退回到那张冰冷的金属床边,蜷缩着坐了上去。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床角,发现那里安静地放着一个东西——一只看起来有些旧,但很干净的棕色毛绒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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