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走廊里那种无处不在的、混合着奢华与诡异的氛围暂时隔绝。三人各自走进分配好的房间。与韦尔德那间充满个人印记和神秘气息的领域不同,这里的客房是标准化的极致奢华,透着一股冰冷的、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完美。典型的欧式古典装修风格,每一处细节都力求精致繁复——鎏金的壁灯、丝绒的窗帘、手工编织的波斯地毯、以及墙上挂着笔触细腻的风景油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雅的木质香氛,角落里,一台看起来颇有年头的黄铜留声机正在自动播放着莫扎特的《小夜曲》,悠扬的旋律在空旷的房间里流淌,试图营造一种安逸闲适的假象。
克莱茵反手锁上门,脸上那副玩世不恭、迫不及待要享受“公费旅游”的兴奋表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他并没有像他宣称的那样立刻扑向那张看起来能陷进去人的大床,或者去研究那个豪华的迷你酒吧。他先是快速而仔细地检查了门锁和窗户,确认没有明显的监控设备,然后走到房间中央,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
接着,他打开那个几乎和他一样高的巨大行李箱。箱子里并非他玩笑时说的“家伙”或华服,而是分门别类、整齐码放着的各种精密仪器、特殊工具、以及几套功能各异的伪装服和通讯设备。他取出那台经过深度改装、外壳布满散热孔的黑色笔记本电脑,将其连接到一个便携式加密信号收发器上。然后,他坐到靠窗的书桌前,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让尼古丁暂时压下心头的凝重。电脑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此刻毫无表情、只有专注的脸庞,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动,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如同瀑布般滚落。他在尝试切入这艘船的局域网,或者探测周围的无线信号,寻找任何可能的信息漏洞或监控节点。烟灰缸里,很快积起了小半缸烟蒂。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
方城和赵风婷走进他们的套房。布局与克莱茵那间几乎一模一样,极尽奢华,却同样缺乏生气。赵风婷似乎被这种夸张的精致所吸引,暂时放下了些许紧张。她像个好奇的孩子,轻轻抚摸着天鹅绒的沙发面料,研究着墙壁上复杂的雕花,打开衣柜看着里面挂着的真丝睡袍,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叹:“方城,你看这个花瓶,像是真的古董诶!”“哇,这个浴缸好大,居然是整块大理石雕的!”
方城没有理会这些外在的浮华,他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赵风婷的身影。看着她因为发现新奇事物而微微发亮的眼睛,听着她带着孩子气的惊叹,他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软化了一丝,掠过一抹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在这个充满未知危险的环境里,她的这份单纯的好奇心,仿佛是一束微弱却温暖的光。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座沉默的山,守护着这份短暂的、脆弱的宁静。
而在遥远的云端酒吧,时间仿佛流淌在不同的维度。
韦尔德终于从那张仿佛与他融为一体的摇椅中缓缓站起身。黑胶唱片已经播放完毕,唱针停在寂静的尾纹上。他没有开灯,房间内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光影,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轮廓。他走向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矮凳上的苍月。
他的脚步无声无息,目光却如同实质般落在苍月身上,那是一种超越视觉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本源的审视。苍月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仿佛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无所遁形。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心跳加速。
韦尔德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凝视了她许久。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终于,他开口,声音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些许慵懒和沧桑的语调,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的、毫无情感起伏的、仿佛来自宇宙深渊的回响:
“你是谁?”这三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深的困惑,“为什么……我无法看透你?”
苍月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错愕和茫然:“我……我是谁?我是苍月啊……苍玄的妹妹。”她不明白,这个高深莫测的老人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更不明白“看不透”是什么意思。
韦尔德的眉头微微蹙起。他能感知到,这个女孩没有说谎。她的记忆、她的情感、她与苍玄的羁绊,都是真实不虚的。但奇怪的是,在她灵魂的最深处,似乎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却连他的全知之眼也无法完全穿透的迷雾。这在他的认知中是极其罕见的,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她与某个位阶极高、或者本质极其特殊的存在有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层联系。
短暂的沉默后,韦尔德眼中的困惑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兴趣所取代。他脸上的线条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种神性降临般的威仪。他不再掩饰,直接揭示了自身的本质,声音低沉而恢弘,在寂静的房间里引发无形的震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