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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殿深处,寂灭的指尖。**
时间在巫殿凝重的空气中,仿佛被那一点微小的灰烬冻结。药婆婆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姬岩右手食指的指尖,那里,针尖大小的灰金光点如同深渊的眼眸,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绝对寒意与纯粹寂灭。每一次微不可察的闪烁,都让空气中无形的弦绷紧一分,细微的“滋滋”声从缠绕姬岩腰腹的翠绿符文锁链上传来,如同冰雪消融于烙铁。
“驾驭…寂灭?”药婆婆干涩的喉咙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看向巫公,浑浊的眼眸深处是巨大的惊骇与一丝渺茫的期盼,“这…这怎么可能?那是源自‘墟’的恶毒,蚀魂腐骨…”
巫公佝偻的身躯如同一尊古旧的青铜雕像,纹丝不动。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点灰烬,直视其核心。指尖萦绕的、源自祖鼎裂痕的阴寒气息,似乎也因为这股新出现的、更精纯的寂灭本源而微微躁动。“非常理可度。”巫公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岁月的磐石中艰难凿出,“源毒有灵,侵蚀万物,这是铁律。但…此子血脉深处潜藏之物,远非我等所知。藤老燃命,青叶焚魂,族长隔空咆哮…种种守护之力,将他推到了寂灭的边缘,却也…将他推到了某种极致的临界点上。”
他的目光落在姬岩苍白而痛苦的脸上,那紧蹙的眉头仿佛在无声地承受着比肉身撕裂更可怕的煎熬。“非是驾驭,药婆。是…磨砺。是在毁灭的熔炉中,被强行锻打出的…一丝本能的掌控。如同赤手握刃,刃锋随时会反噬其主。”巫公缓缓摇头,语气凝重如山,“此路凶险,万古未见。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化作只知毁灭的寂灭傀儡。”
殿内陷入更深沉的死寂。唯有那点灰金光点,在姬岩的指尖顽强地存在着,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它像一颗在剧毒土壤中强行萌发的异种,脆弱,危险,却又蕴含着颠覆常理的未知力量。药婆婆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她看着姬岩年轻的脸庞,藤老慈祥的面容、青叶温柔的低语再次浮现,与眼前这诡异的寂灭微光重叠,交织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与揪心。
“我们能做什么?”药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面对这种从未有过的局面,她毕生所学的草木生机之道,竟显得如此苍白。
“守护。”巫公的目光转向悬浮的黯淡古鼎,鼎腹裂痕上的灰金纹路在祖鼎微弱的哀鸣中仿佛活物般蠕动,“守护他最后那点‘自我’的灵光不灭。守护青叶烙印的根基不散。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在毁灭的悬崖边,找到那条…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生路。”
药婆婆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浑浊的目光重新变得专注而坚定。她不再试图强行压制或驱散姬岩体内的混乱力量,而是将指尖流淌出的精纯生机,如同最细密的春雨,更加轻柔、更加精准地导向姬岩眉心那枚顽强闪烁的叶形印记,以及他心口处那布满裂痕、艰难守护着最后心脉的翠金屏障。这是最后的灯塔,最后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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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骨石林,死亡的迷宫。**
裂谷边缘的风,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沉骨沼泽特有的、如同亿万尸骸腐烂后混合着硫磺的恶臭,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姬氏队伍每一个人的脸上。清瘴叶的苦涩辛辣在口中弥漫,勉强压制着那股直冲脑门的烦闷欲呕感,却也刺激得人精神高度紧绷。
眼前,便是“噬骨石林”。
它并非由真正的树木构成,而是无数根巨大、扭曲、形态狰狞的灰黑色石柱拔地而起,犬牙交错地矗立在裂谷边缘的缓坡之上,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的黑暗之中。这些石柱历经不知多少万年的风蚀水浸,表面布满了蜂窝般的孔洞和深深刻入的沟壑,远远望去,像是一片被时间凝固、早已石化死去的远古森林,又像是一片从地狱深处刺破大地、直指晦暗天穹的巨兽獠牙。
月光吝啬地洒下惨白的光晕,勉强勾勒出石林近处的轮廓。更深处,则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几点极其微弱的、不知是矿石反光还是某种生物眼瞳的幽绿或惨白磷火,在石柱的缝隙间若隐若现,如同潜伏在迷宫深处的恶鬼窥视的目光。风穿过那些嶙峋的石孔和深邃的沟壑,发出千奇百怪的呜咽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如厉鬼尖啸,交织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挽歌。
空气比裂谷边缘更加粘稠、冰冷。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湿滑冰冷的黑色苔藓,踩上去软腻无声,却散发着更浓郁的腐朽气息。苔藓之间,零星可见一些扭曲矮小的灰白色灌木,叶片如同干枯的人手,枝干虬结如痛苦挣扎的肢体。这便是大荒绝地之一,噬骨石林!仅仅是站在入口,那股吞噬一切生机的死寂与恶意,就足以让最无畏的战士心生寒意。
“地图所示入口,就在石林深处,靠近沉骨沼泽边缘的一处天然岩窟。”保管地图的统领,名为山奎的壮硕汉子,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兽皮地图上那条被血污半掩的路线,手指在触碰到鼎形标记时,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了一下。石牙最后托付的眼神,阿虎僵硬手掌的温度,仿佛还烙印在他的掌心。他用力握紧了腰间的战刀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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