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刮得更急了,呜呜地穿过遗迹边缘那些扭曲的枯树和稀疏的荆棘丛,卷起焦土上细碎的暗红色沙尘,打在脸上生疼。姬岩靠在松软的土坎上,身上裹着兽皮,依旧觉得寒气一阵阵往骨头缝里钻。他的一只手始终搭在旁边冰冷的青铜古鼎上,鼎壁粗糙的触感和那份微弱却持续传来的、如同大地心跳般的脉动,成了寒夜里唯一的慰藉与依靠。
坤卦板子就在鼎壁里“沉睡”着,被那古老铜鼎的力量温养。姬岩能模糊地“感觉”到,板子内部那股新生的、操控土壤的力量,正像一颗被春雨浸润的种子,缓慢而坚定地汲取着养分,积蓄着力量。这份实在的“成长”,比那遥不可及的“星路”责任,更能安定他此刻的心神。
“老乡…前辈们…”姬岩的目光越过跳动的微弱篝火余烬,望向远处那片被夜色彻底吞没的焦土中心。巨大的断碑只剩下一个模糊狰狞的轮廓,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脊骨。白天接收到的那些破碎画面再次浮现:浩瀚冰冷的星海,崩解燃烧的巨舟,还有那最后烙印下的、带着无尽遗憾的意念。
愤怒和荒谬感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复杂。那些和他一样来自蓝星的灵魂,跨越了难以想象的时空距离,却最终葬身于此,化为一片焦土和残碑。他们为何而来?星路为何断绝?他们又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挣扎?这些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无关责任,只关乎一个漂泊者对“根”与“同路者”的本能探寻。
“总得…弄明白。”姬岩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念头清晰而坚定。不是为了继承什么宏愿,更像是给那些消散的孤魂一个交代,也给自己这无根的漂泊,寻一个可以回望的坐标。至于那“星路”,太远太虚,先活下去,先变强,才有资格去触碰。
他紧了紧身上的兽皮,感受着青铜鼎壁传来的微温脉动,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活下去,变强,弄清楚前辈的踪迹…眼前的路,似乎清晰了一分。
天边,终于撕开了一丝灰白。漫长的、寒冷而沉重的夜,终于要熬过去了。风势似乎也随着天光渐明而小了些。
“嗯…” 旁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呻吟。阿桑蜷缩在兽皮里,眉头紧锁,身体微微发抖。断臂处的疼痛和夜寒让她睡得极不安稳,脸色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更加苍白。
姬岩立刻收回思绪,挪过去,小心地掀开阿桑裹着的兽皮一角。断臂重新包扎的地方,兽皮条下隐隐透出红肿。
“阿桑?疼得厉害?”姬岩低声问。
阿桑费力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和掩饰不住的痛楚,她吸了口冷气,小声道:“还…还好,岩大哥…就是有点…冷,胳膊…一跳一跳的疼…”
姬岩眉头紧锁。这荒郊野岭,缺医少药,伤口红肿发炎是最麻烦的。他立刻看向趴在阿桑腿边、同样被惊醒的元宝。
“元宝,看看阿桑的胳膊。”
小家伙立刻打起精神,跳到阿桑受伤的断臂旁,纯净的灰白光芒如同薄纱般笼罩住包扎处。光芒稳定而持续地渗透进去,传递着“安抚”和“净化”的意念。阿桑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一些,轻声道:“凉丝丝的…舒服点了…谢谢元宝。”
姬岩松了口气,元宝的净化之力虽然微弱,但对这种伤口炎症似乎有奇效。他起身,走到避风的土坎边,开始重新生火。昨夜捡来的碳化枯枝还剩下一些,他用石刀削下些干燥的木屑做引子,又添了些相对完整的枯枝。火苗艰难地重新跳跃起来,带来了宝贵的暖意。
“你歇着别动,我去弄点吃的和水。”姬岩对阿桑交代一句,拿起水囊和石刀,走向不远处的宽阔河道。
清晨的河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水流浑浊泛黄,比昨天看着更汹涌了些。河岸边的黑土被夜露打湿,踩上去有些黏脚。姬岩小心地避开那些可能隐藏危险的深水区,在浅滩处灌满水囊。浑浊的河水带着浓重的土腥味,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目光扫过河岸边的灰绿色荆棘丛,希望能找到点能果腹的东西。运气不错,在一丛特别茂密的荆棘根部,他发现了几簇灰褐色的、伞盖肥厚的蘑菇。这种蘑菇他以前在鼎腹世界边缘见过,部落里的人叫它“地耳菇”,没什么毒性,晒干了能储存,味道寡淡但能顶饿。
“元宝,看看这个。”姬岩招呼跟在脚边的小家伙。
元宝凑过去闻了闻,灰白光芒扫过,传递回意念:“没毒…能吃…没味…”
姬岩麻利地采了一大捧。又在附近找到几根昨夜没注意到的、类似野葱的细长植物,根部带着小蒜头,散发着一股辛辣的气息。他小心地避开尖刺,拔了几根。
回到营地,火已经旺了。姬岩将浑浊的河水倒进石锅,架在火上烧开,撇去浮沫。然后把洗净的地耳菇撕成小块丢进去。辛辣的“野葱”切碎,也撒入锅中。最后,他从行囊角落里摸出仅剩的一小撮盐石碎末,珍惜地抖了一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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