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皮卷被随意扔在湿冷的苔藓上,像一块被丢弃的、沾满污垢的破布。上面歪扭的指印和凝固的暗红血斑,即使隔着几步的距离,也散发出浓烈的不甘与灼烧般的屈辱气息。引路的木藤战士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飞快地窜过去,如同躲避毒蛇般一把抄起那兽皮卷,又兔子般惊惶地跳回姬岩身边,手指死死攥住那份“认输书”,骨节都捏得发白,仿佛握着的是一块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烧得通红的炭块。
“成了?”他的声音打着颤,眼睛却像被钉住了,依旧死死盯着远处黑刺营地里攒动的、充满敌意的人影,生怕那里突然射出冷箭。
姬岩没有回头,只低低“嗯”了一声。这声回应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从他紧绷的心弦上落下。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怀中那个温软的小生命紧紧地拥在胸前。小元宝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身体传递过来的放松,小鼻子轻轻翕动了两下,发出满足的咂嘴声,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无意识地探出襁褓,轻轻扒拉了一下姬岩沾着夜露的粗糙衣襟,仿佛在确认这份安稳。姬岩低头,下颌轻轻蹭了蹭孩子柔软的胎发,一股暖流驱散了深秋的寒意。“走,回去。”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力量。
消息早已如插翅的鸟,比他们的脚步更快地飞回了木藤谷的心脏。
当姬岩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谷口那层叠错落的树屋和交织如网的巨大藤蔓屏障之间时,谷内弥漫了数日的沉重阴霾,早已被一种压抑不住的、火山熔岩般的兴奋所取代。石锤标志性的大嗓门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瞬间点燃了积蓄已久的情绪:“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多少年了,没见黑刺那群钻地的毒虫这么憋屈过!” 吼声在参天巨木的枝干间隆隆回荡,震得叶片簌簌落下。
宽阔的枝干平台上,岩根、石锤、盘丝、赤羽几位族长及族中最剽悍的核心战士早已齐聚。所有的目光,带着询问、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瞬间聚焦在姬岩身上,像无数无形的丝线将他缠绕。岩根族长拄着那根象征权威的粗壮骨杖,迈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急促步伐迎上,眼中交织着探询和一抹深藏的、几乎要破茧而出的紧张——这份紧张,是关乎整个联盟生死存亡的重担。
引路战士不等吩咐,激动得几乎要将那卷兽皮抖开,双手高高捧起,声音因亢奋而尖锐:“族长!黑刺…他们认了!认栽了!这是按了血指印的!” 每一个字都像火星,溅落在干燥的空气中。
岩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深沉,仿佛要将山谷里所有的勇气都吸进肺腑。他布满老茧和岁月刻痕的手稳稳伸出,接过了那卷带着湿冷泥土和腐草腥气的兽皮卷轴。指尖触到那粗糙的质地时,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展开。目光如鹰隼,快速而锐利地扫过上面用炭笔草草画出的简陋符号,最终死死钉在那几个模糊扭曲、带着干涸暗红印记的指印上——那是黑刺族长和几个长老无法作伪的耻辱烙印。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空,凝固了短暂的一瞬。只有远处火鸦族年轻人手中小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隐约传来。
“好!好!好!” 岩根猛地将兽皮卷高高举过头顶,连喝三声,一声比一声洪亮,如同战鼓擂响!脸上那些刀刻斧凿般深刻的皱纹,此刻如同被春风吹拂的冻土,瞬间舒展开来,积压了太久的巨石轰然落地。他转向下方喧嚣的谷地,洪钟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所有喧哗:“木藤谷的战士们!黑刺!低头了!他们认下了我们的条件!认下了他们的失败!”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爆发!积蓄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垮了所有的克制。
“吼——!!!”
石肤族的战士们用他们沉重的骨棒,发疯般擂击着脚下承载平台的巨木枝干,发出“咚!咚!咚!”的巨响,沉闷的鼓点如同大地的心跳,震撼着每一寸土地,连带着脚下的巨木都在微微颤抖!林蛛族的战士们则默契地发出低沉而奇异的嗡鸣,那声音并非来自喉咙,而是胸腔的共鸣,如同无数坚韧的蛛网在看不见的空气中急速震颤,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告主权般的韵律。火鸦族的年轻战士们早已按捺不住,手中的小火把被用力挥舞起来,赤红的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狂野的光带,映照着他们一张张年轻、激动得几乎扭曲的脸庞,火光跳跃在他们眼中,燃起一片燎原之势!木藤族的战士们最为直接,他们用力拍打着自己坚实的胸膛,发出“嘭!嘭!嘭!”整齐划一、充满原始力量的呼喝,那声音汇成一股洪流,宣告着胜利的归属。整个木藤谷彻底沸腾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未来饱含期冀的呐喊,在巨木的环抱中久久回荡,仿佛要将天穹都掀开一角。
石锤哈哈大笑,笑声震耳欲聋,他几步冲到姬岩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姬岩肩头,震得姬岩怀中的元宝不满地哼唧了一声。石锤浑不在意,又是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树干上,震得枝叶簌簌如雨落下:“姬岩兄弟!真有你的!一个人往那一站,手里抱着娃,就把那群只会钻洞下毒的虫子吓得腿肚子转筋,怕是连尿都憋不住了吧!哈哈哈!” 他眼中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敬佩,仿佛姬岩一人便抵得上一支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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