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寒潭之内,死寂无声。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焦糊和冰尘冻结后的奇异冷香,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劫后余生的味道。
那道撑天拄地、流转着银色神纹的冰蓝结界已然消散,只余下莲台周围地面一层细密的、如同钻石星尘般的冰晶碎屑,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硬撼天威的壮烈。结界正下方,玄微依旧保持着抬掌向天的姿势,雪袍无风自动,银发如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唯有几缕发丝间隙,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角残留着一道极淡、却异常刺目的金痕。
掌心向上,那曾撑起隔绝天地结界的指尖,此刻正微微颤抖。指腹残留的,并非神力激荡的余韵,而是一种奇异的、如同被烈焰舔舐过的灼痛感——那是天道雷劫的毁灭意志,透过结界反噬留下的烙印。更深处,神格如同被投入冰海的烙铁,剧烈震荡后的余波仍在冲撞着那道亘古的壁垒,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他缓缓放下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冰封的银眸低垂,落在莲台前方三尺之地。
云烬仰面躺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浑身焦黑,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遍布全身,如同被最暴虐的火焰反复灼烧过。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身下暗红的血液在极寒中迅速凝结成冰,形成一片狰狞的图案。气息微弱得近乎断绝,胸膛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深褐的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上甚至凝结了一层细碎的白霜。
玄微的目光在他焦黑残破的躯体上停留了片刻。颈侧那荆棘缠绕的烙印,在焦黑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如同一个顽强的诅咒。一丝极其细微的、源自神格深处那点混乱灼热的牵引感,透过荆棘烙印,微弱地传来,证明着这个几乎成为焦炭的生命,尚未彻底熄灭。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那惨烈的景象。指尖微动,一道远比之前更加柔和、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冰蓝神光流淌而出,如同温润的月华,轻柔地笼罩住云烬残破的身躯。神光所过之处,焦黑的皮肉下开始艰难地滋生出粉嫩的新肉,深可见骨的伤口被冰晶暂时封住,不再流血。但这只是最基础的维系生机,那被天雷重创的本源和几乎碎裂的妖骨,绝非一朝一夕可以修复。
做完这一切,玄微重新阖上双眸,盘膝坐回布满裂痕的莲台。他需要平息神格震荡,梳理体内混乱的神力。整个寒潭陷入一种压抑的寂静,只有神光流淌的微响和云烬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寒潭入口厚重的玄冰门被推开一条缝,探进两颗小脑袋。白芷和阿元,两个小仙童扒着门框,小脸煞白,眼睛瞪得溜圆,大气都不敢喘。方才那毁天灭地的雷劫威压和结界破碎时的恐怖景象,差点把他们的魂儿都吓飞了。
“白……白芷哥……” 阿元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死死抓着白芷的胳膊,“上……上神他……还有那个……那个……” 他不敢看莲台前那焦黑的人形,只敢用眼神疯狂示意。
白芷比他稍微镇定那么一点点,但也只是强撑着。他深吸一口气,鼓起毕生的勇气,蹑手蹑脚地挪进寒潭,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里面是刚从药庐搜刮来的、据说能吊命的上品仙丹。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莲台上闭目调息的玄微,见他周身神光虽然不稳,但气息尚在,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点。然后,他的目光才极其艰难地、带着十二万分的惊恐和嫌弃,投向地上那个焦炭似的云烬。
“嘶……” 白芷倒抽一口冷气,小脸皱成一团,“我的个乖乖……这……这还能活吗?” 他看着那被冰蓝神光勉强包裹、正在极其缓慢修复的焦黑躯体,感觉自己的胃都在抽搐。那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直冲脑门。
阿元躲在门边,只敢探出半个脑袋,带着哭腔小声问:“白芷哥……我们……我们要不要……过去……?”
“过……过去干嘛?给他收尸吗?” 白芷没好气地怼回去,但看着云烬那惨样,再看看莲台上气息不稳的上神,咬了咬牙,“死马当活马医吧!药!快把药拿来!”
他壮着胆子,踮着脚尖,尽量避开地上那些凝结的血冰,一点点挪到云烬附近。离得近了,那惨状更是触目惊心。他屏住呼吸,哆哆嗦嗦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流光溢彩的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浓郁精纯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喂……喂!醒醒!吃药了!” 白芷不敢碰他,只能用脚尖极其轻微地踢了踢云烬垂落在地上的、还算完好的手背。那手背冰冷刺骨。
毫无反应。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白芷犯了难。这仙丹入口即化,可眼前这位牙关紧咬,气息奄奄,怎么喂?难道要掰开嘴硬塞?他看着云烬焦黑开裂的嘴唇,想象了一下那场景,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就在白芷捏着仙丹,对着云烬的脸比划,犹豫着要不要下“毒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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