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污袍拭膝宣主权
寂灭天阙的寒潭,彻底沦为一片死寂的冰狱。幽蓝的玄冰覆盖了每一寸地面、潭壁和穹顶,将浮黎、白芷和阿元定格在各自滑稽或惊恐的瞬间,连空气都仿佛被冻成了细碎的钻石粉末,悬浮着,折射出冰冷死寂的光。
莲台边缘,云烬蜷缩着。颈侧那紫金色的妖纹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细微的搏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灼痛,与腰侧深埋的“信笺”吸收极寒能量时产生的阴冷刺痛交织,将他拖拽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他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上凝结着白霜,牙关紧咬,抵御着这无休止的折磨。玄微那句冰冷的“家事”宣告,如同最后的钟声,在冰封的寂静中反复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更久。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冰裂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覆盖在浮黎冰雕上的幽蓝玄冰,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包裹着白芷和阿元的冰层也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冰层下的生机,在玄微刻意留手的寒潮余威消散后,开始艰难地复苏。
“唔……冻……冻死老头子了……” 浮黎冰雕里传来一声含糊的呻吟,胖老头身上的冰层哗啦一声碎裂剥落。他猛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喷出的白雾瞬间又冻成了冰渣。他抱着胳膊,原地蹦跳着,试图找回一点温度,目光扫过依旧冰封的寒潭,胖脸皱成了苦瓜:“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白芷和阿元身上的冰层也簌簌落下。白芷小脸冻得发青,抱着胳膊直哆嗦,牙齿咯咯作响:“阿……阿元……我……我们还活着吗?” 阿元则直接吓懵了,只会呆呆地点头,又摇头。
浮黎哆哆嗦嗦地走到莲台边,看着蜷缩在那里、气息微弱、眉头紧锁的云烬,又看看他身上那狰狞的焦痕和新生的皮肉,以及颈侧那刺目的紫金妖纹,重重叹了口气。他伸出胖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带着桂花暖香的粉色光晕,轻轻点在云烬额心。
“小子,算你命大……摊上这么个祖宗……” 粉色光晕融入,云烬紧蹙的眉头似乎稍稍舒展了一丝,但痛苦并未减轻多少。浮黎收回手,又打了个喷嚏,愁眉苦脸地看向寒潭入口,“冰封瑶池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这又冻了自己家……龟丞相那老乌龟,这次怕是要把头缩进壳里一万年不敢出来了……”
* * *
玉京仙山,瑶池。
昔日仙气缥缈、琼浆玉液流淌的仙境,此刻俨然成了广寒宫分宫。巨大的、如同蓝宝石雕琢的玄冰覆盖了整个瑶池湖面,厚达数丈。岸边那些巧夺天工的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全都被包裹在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冰层之中,晶莹剔透,却也死气沉沉。仙鹤保持着展翅欲飞的姿态被冻在冰面上,锦鲤在冰层中凝固成永恒的惊惶。就连那株据说蕴藏着西王母一丝本源的蟠桃母树,粗壮的枝干上也覆盖着厚厚的冰甲,几朵未及凋零的桃花被冻结在冰晶里,颜色惨淡。
一群仙风道骨、或华服美饰的仙君仙子们,此刻正围在瑶池边缘,一个个脸色铁青,或愤怒,或惊惧,或幸灾乐祸。他们身上大多还带着被寒气侵袭后的狼狈,有的胡子上挂着冰溜子,有的裙摆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坨。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一位须发皆白、手持拂尘的老仙君气得胡子直翘,拂尘柄咚咚地杵着脚下的冰面,“为一己私情,纵容妖邪,招来天道震怒不说,竟还迁怒于瑶池仙宴!将我等无辜仙众冰封于此!此乃渎天大罪!”
“可不是嘛!” 旁边一位穿着霓虹羽衣、此刻羽衣却冻得如同铁片的女仙接口,声音尖利,“我的‘流霞霓裳’!万年冰蚕丝织就!被这寒气一侵,灵韵大损!玄微上神必须给个说法!赔偿!”
“赔偿?哼!” 一个面色阴鸷、身着玄黑仙袍的中年仙人冷笑,他是沧溟上仙座下的得力战将,名唤雷焕,一向对妖族深恶痛绝,“依我看,祸根就是那寂灭天阙里藏着的妖物!若非玄微上神庇护,焉能招来此等祸事?当务之急,是除了那妖孽!以正视听!”
“对!交出那妖族祸种!”
“神格不稳,岂能再掌法则权柄?”
“联名上书!请天帝圣裁!”
群情激愤,声浪越来越高。矛头直指玄微的“私情”和云烬的“妖邪”身份,瑶池被冻反而成了次要的由头。
就在这吵嚷声浪即将达到顶点时,一个慢悠悠、带着点无奈的声音插了进来:
“诸位……诸位仙友……稍安……勿躁……”
只见龟丞相,那位以“慢”和“文书”闻名仙界的老仙,正背着一个比他整个人还高的、用金线捆扎的巨大卷轴,吭哧吭哧地挪过来。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土地,背上的卷轴摇摇晃晃,引得众仙纷纷侧目。
“龟丞相!你来得正好!” 那持拂尘的老仙君立刻上前,“快!拟文书!弹劾玄微上神!历数其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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