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内的气氛,在天帝昊宸的强行圆场和玄微那两个字冰渣子般的评价后,陷入了一种表面歌舞升平、实则各怀鬼胎的诡异和谐之中。
仙乐依旧悠扬,仙舞依旧曼妙,琼浆玉液依旧香气四溢。仙官们重新举杯交谈,只是那笑声多少有些发干,眼神闪烁游移,时不时还得小心翼翼地瞥一眼主位方向,确认那位雪衣神尊没有再次流露出“聒噪”的不耐烦神色。
玄微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偶尔饮酒,偶尔尝一两颗灵果,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他身侧的人偶更是安静得像一幅绝美的背景画,只在需要斟酒时才会细微动作,颈间禁神环与腕间细链偶尔流转过冰冷的微光。
在这份强行维持的、脆弱的平静中,月老浮黎所在的席位,却像是暴风眼中唯一真正在“风暴”的地方。
与周围那些强颜欢笑、心思各异的仙官不同,浮黎老头是实实在在的焦头烂额,愁得原本红润的脸膛都快皱成了苦瓜。
他面前那张白玉案几上,此刻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灾难。
一大堆鲜红欲滴的红线,本该井然有序地缠绕在特定的玉轴上,等待着他这位红线主人为其牵引良缘。然而此刻,这些红线却像是有了自己顽劣的生命,彻底陷入了一片疯狂的混乱。
它们毫无章法地彼此缠绕、打结、扭成一团又一团乱麻,尤其是几根试图颤巍巍探向玄微那个方向的红线,更是离谱——它们根本靠近不了玄微身周三尺之地,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滑不溜秋还带着反弹效果的冰墙,徒劳地在空中扭动几下后,便猛地缩回来,然后像是为了发泄 frustration 一般,更加疯狂地把自己和旁边的兄弟姐妹们捆成一堆死结。
“哎哟!我的小祖宗们哟!别打了!别缠了!”浮黎压低了声音,手忙脚乱地试图阻止这场红线界的暴动,手指笨拙地想要解开那些越缠越紧的结,结果非但没解开,反而把自己的手指也给缠了进去,惹得他一阵呲牙咧嘴。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真是反了!反了!”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不敢大声嚷嚷,只能对着身旁那位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太白金星疯狂吐槽。
“老星官!老星官你瞧瞧!你给评评理!”浮黎扯着自己被红线缠住的手指,痛心疾首地指向玄微的方向,尽管那边看起来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家事?陛下居然说那是‘家事’?”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愤,“谁家‘家事’能把我这红线搅和成这德行?这都快把天条捅出个窟窿眼来了!瞧瞧!瞧瞧这乱得!比凡间那乱葬岗的杂草还不如!”
太白金星被他扯得袖子都快掉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拂尘一甩,轻轻将浮黎激动的手按下去:“浮黎老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缘法天成,强求不得,或许…或许玄微上神的情缘之路,本就…异于常人呢?”他试图用玄乎的说辞安抚对方。
“异于常人?”浮黎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差点没压住,赶紧又缩了缩脖子,“这是异于常人吗?这根本就是无路可走!死路!绝路!全是死结!看到没?死结!”
他指着那几团扭打得最厉害的红线,痛心疾首:“那一位!玄微上神!他的情丝根本就是万年玄冰裹着混沌乱流!以前是压根不沾红尘,红线根本近不了身,我也就省心了!现在倒好!”
他越说越激动,胡子都快揪下来几根:“现在他倒是沾了!可沾的是个什么?是个傀儡!是个他用那种…那种惊世骇俗的手段弄出来的人偶!这红线怎么牵?啊?你告诉我怎么牵?天道它不认啊!”
浮黎都快哭出来了:“红线不认!天条不容!这…这简直是在我这月老殿的大门上蹦跶啊!陛下还纵着!就这么轻飘飘一句‘家事’?这家事再闹下去,我这红线阁可以直接改成乱线回收场了!”
太白金星看着他那副快要崩溃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同情,只得继续安抚:“陛下自有深意…再者,玄微上神非常人,其情缘或许亦非我等所能揣测…”
“揣测?我还敢揣测?”浮黎猛地灌了一口酒,结果呛得满脸通红,“我连靠近都不敢!每次试图理清一点,不是被打结就是被弹开,再不然就是直接冻僵!我都怀疑再这么下去,我这月老的神格都要被他那冰碴子情丝给冻裂了!”
他絮絮叨叨,唉声叹气,看着那堆乱麻般的红线,仿佛看到了自己黯淡无光的职业前景。
(浮黎内心: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接这月老的活儿!管什么劳什子情爱!去灶君那儿管吃喝不好吗?至少锅碗瓢盆不会自己打结成这样!)
而另一边,屏风后的两个小仙童也在窃窃私语。
“白芷哥,月老爷爷好像很头疼的样子…”阿元小声说,看着浮黎那边手舞足蹈又不敢大声的样子,有点担心。
“能不头疼吗?”白芷一副“我早就看透一切”的模样,老气横秋地抱着胳膊,“上神和云烬大人这情况,明显是旷古绝今、惊天地泣鬼神的绝恋啊!月老那套老掉牙的红线体系,肯定跟不上这么先进的感情模式了!这就好比凡间的老牛车想去追九天玄鸟,能不被折腾散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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