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大明宫,含元殿。
大唐帝国的心脏,此刻正进行着每日例行的早朝。文武百官身着品阶分明的朝服,分列于丹陛两侧,气氛庄严肃穆。
然而,在这份庄严之下,却暗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骚动。
永丰仓的纵火案、右相杨国忠府邸的“神迹诊治”,早已如风暴般席卷了整个长安官场。
每一位站在这里的朝臣,心中都在揣度、在观望,等待着今日的朝堂,会掀起何等惊涛骇浪。
高力士站在御座之侧,眼观鼻,鼻观心,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御座之上,唐玄宗李隆基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下方群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冰冷。
就在此时,一名黄门太监快步走进殿中,用尖细却清晰的声音高声唱报道:
“陛下!护国佑圣崇玄真人,顾长生,于殿外求见!”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自开国以来,除却开国元勋与异姓王,还从未有方外之人,能在早朝时分,于含元殿求见!
这是天大的恩宠,更是前所未有的变数!
不等众臣反应,唐玄宗已沉声道:“宣。”
“宣——护国佑圣崇玄真人,上殿——!”
唱报声层层叠叠地传了出去。
然而,走进大殿的,并非顾长生。
是八名身披金甲、面容冷峻的金吾卫。
他们抬着一个用巨大白布覆盖的担架,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之上。
他们将担架,不偏不倚地,置于含元殿最中央的空地之上。
一股死寂、诡异、不祥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所有官员都伸长了脖子,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块白布。
白布之下,到底是什么?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玄色道袍的身影,缓缓走入大殿。
正是顾长生。
他今日看起来,比往日更加“虚弱”。
脸色苍白,步履缓慢,仿佛耗尽了心神,却偏偏脊梁挺得笔直,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一种看尽世间苦难的悲悯与疲惫。
顾长生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御座上的唐玄宗,行了一个道家稽首礼。
“贫道顾长生,见过陛下。”
“真人平身。”唐玄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真人今日上殿,所为何事?这白布之下,又是何物?”
顾长生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轻轻地,揭开了那块白布。
“嗡——!”
整个含元殿,在这一瞬间,响起了一片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恐惧,如同瘟疫,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白布之下,是一具人形的、如同枯木般的“怪物”!
那具“瘿尸”,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它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却比任何血肉模糊的尸体都要恐怖一万倍!
那布满全身的、大大小小的、如同树瘤般的灰白色肉瘿,那被吸干了所有生命力而紧贴在骨骼上的皮肤,那扭曲的面容上凝固的、极致的痛苦与解脱……
这一切,都彻底超出了在场所有锦衣玉食的朝臣们的想象极限!
饶是唐玄宗,在看到这具“瘿尸”的刹那,瞳孔也骤然收缩,握着龙椅扶手的手,青筋暴起!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陛下,诸位大人,”顾长生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悯,
“此物,曾是长安城内,一位活生生的、有名有姓的大唐子民。”
“他曾是一个为了几文钱而奔波劳碌的脚夫,是一个家有妻儿的丈夫,是一个梦想着能吃上一顿饱饭的……人。”
“但现在,”顾长生的声音陡然转冷,如九幽寒风,“他成了妖物的……粮仓!”
他缓缓踱步,围绕着“瘿尸”,声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此妖,名为‘瘿母’。它不现其形,不露其踪。它将自己的子嗣,伪装成能救人于饥饿的‘慈悲之米’,施舍给那些最无助、最绝望的百姓。”
“百姓们感恩戴德,日日祈祷,夜夜叩谢。他们以为自己遇到了救苦救难的‘米尊者’。
殊不知,他们吞下的每一粒米,都在他们体内,种下了一颗贪婪的‘瘿’!”
“这‘瘿’,以他们的血肉为土,以他们的精神为水,以他们的怨念为肥,疯狂生长!
待到时机成熟,便会瞬间吸干宿主的一切,化作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顾长生的话,如同一柄柄重锤,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大殿之上,许多养尊处优的文官,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几欲作呕。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御座:
“陛下!这妖物之歹毒,远不止于此!它更在长安城地下,布下上百道‘地火符’,欲行‘烹城’之举,将数十万百姓,在同一时刻,化作它的血食盛宴!”
“放肆!”
“一派胡言!”
终于有官员忍不住出列反驳,但他们的声音,在全场的死寂与恐惧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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