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黑烟带来的紧张气氛,如同山间清晨的薄雾,在接下来的两日里并未完全消散,却也未凝聚成真正的风暴。林栖的持续侦查确认,王参事营地经过那场内讧与血腥镇压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流民们如同惊弓之鸟,劳作时更加麻木,而兵士们的监视则愈发严苛。坠星崖底的挖掘仍在继续,那被油布覆盖的重物似乎已被运入洞中,再未见新的搬运。一切迹象表明,王参事正竭力控制局面,并将所有希望押注在那未知的挖掘目标上。
这份外部的暂时“平静”,反而给了洞穴内的团队一个宝贵的窗口期。沈云疏与周砚、林栖商议后,决定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将水力转化为实实在在生产力的攻坚上。那巨大水轮低沉的转动声,不能再仅仅是希望的象征,它必须尽快敲打出生存的基石。
首要目标,便是完善水力舂米机。
此前成功的模型和初步测试,只验证了力量传递的可能性。要真正用于脱去野粟坚硬的外壳,需要更稳定、更高效的传动和更坚固的槌击部件。
林栖再次展现了他那双巧手与对材料、结构的深刻理解。他选取了质地更为密实、耐冲击的栎木,重新制作了传动轴上的关键齿轮。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基本的咬合,而是根据沈云疏提出的“增大扭矩”的想法,精心调整了齿轮的大小比例。主动轮小,从动轮大,使得水轮虽然转速不快,但传递到槌杆末端的力量却成倍增加。
“这里,”林栖指着连接槌杆的榫卯结构,对负责协助的赵石和石头说,“受力最重,要用鹿筋胶混合木楔双重固定,干透前不可受力。”他演示着如何将熬制的、粘稠的鹿筋胶均匀涂抹在榫头,再用削尖的硬木楔子嵌入缝隙,确保连接处固若金汤。两个少年看得目不转睛,努力记住每一个步骤。
沈云疏则负责解决槌头与石臼的问题。单纯的石槌过于笨重,影响频率,且容易砸碎石臼。她回忆起前世模糊的记忆,提出了一种复合槌头的构想:用韧性极佳的粗藤条紧紧捆扎一块扁平厚重的青石板,作为主要冲击部分,再在外层包裹一层浸过水、反复捶打的坚韧皮革。这样既能保证冲击力,又具有一定的缓冲,减少对石臼的损耗。
“阿姐,这皮子要裹多厚?”沈云墨拿着块鞣制好的野鹿皮,比划着问道。
“裹三层,每层之间用树胶粘合,最后用皮绳勒紧,确保不会在撞击时松脱。”沈云疏一边指导,一边亲自上手示范如何将皮革边缘切割整齐,以便紧密贴合。春婶和王氏也过来帮忙,她们对于处理皮革和缝纫更有经验,细心地用骨针穿上韧皮线,将槌头最后的封口处缝合得结实又平整。
与此同时,沈槐和李老四则在忙着制作新的、更深更厚的石臼。他们选了一块质地均匀的砂岩,用新锻造的铁凿和石锤,一点点凿出合适的凹坑。这是一项极其耗费体力和时间的工
作,铁锤敲击在铁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与远处水轮的咕噜声遥相呼应。
李老四干得满头大汗,却毫无怨言。他甚至根据自己的经验,提议在石臼内壁底部刻上几道交错的浅槽:“沈爷,您看这样行不?粟米放进去,槌子砸下来,这槽子能让米粒翻动,脱壳更匀实。”沈槐仔细看了看,觉得有理,便采纳了他的建议。这让李老四备受鼓舞,凿刻得更加卖力。
调试阶段是最为繁琐的。水流的力道并非一成不变,如何让槌杆抬起的角度和落下的力量都恰到好处,需要反复微调传动机构的角度和槌杆本身的配重。
一次,因为齿轮咬合稍紧,加上水流突然变急,只听“嘎吱”一声刺响,一根辅助连杆竟从中断裂!好在林栖早有防备,并未造成更大损坏。他面无表情地拆下断裂部件,仔细检查断口,然后选取了纹理更致密的一段木材,重新制作。
又一次,槌头落下时角度略有偏差,砸在石臼边缘,崩碎了一小块石头,包裹的皮革也破损了。沈云墨和赵石赶紧取下槌头,重新包裹加固。
失败与调整成为了常态。但没有人气馁。每一次发现问题,团队都会聚在一起,分析原因,商讨解决方案。周砚虽然右臂不便,但也凭借丰富的经验,在如何增加结构稳定性方面提出了关键建议。赵叶则会适时送上用新采草药熬制的、缓解疲劳的汤饮。
就在这种集体的智慧与不懈的努力下,水力舂米机一天天趋于完善。齿轮的转动越来越顺畅,槌杆的起落越来越稳定,发出的声响也从最初的杂乱、刺耳,变得浑厚、规律。
终于,在一个朝霞满天的清晨,一切准备就绪。
沈槐小心翼翼地将一小筐晾晒好的野粟倒入新凿好的石臼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沉重的、包裹着皮革的石质槌头上。
林栖缓缓放开用于临时制动的水闸木板。
湍急的河水再次全力冲击水轮叶片,巨大的木轮发出令人安心的咕噜声,开始稳定旋转。力量通过精心调校的齿轮组传递,槌杆被缓缓拉起,到达最高点后,蓦然脱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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