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破碎的寂静,唯有伤者的呻吟与远处建筑的噼啪燃烧声交织,诉说着刚刚结束的惨烈。雨水依旧不知疲倦地落下,冲刷着街道上凝固的暗红血迹,却洗不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糊味。湖畔镇,如同一个遍体鳞伤的巨人,在雨中艰难喘息。
艾伦几乎脱力,拄着剑才能勉强站立。他的圣光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殆尽,此刻体内空空荡荡,只剩下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和精神上的巨大疲惫。他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倒塌的房屋,散落的武器碎片,以及随处可见的、覆盖着破布或联盟战袍的遗体。守备队士兵、布雷恩带来的矮人火枪手、威利克斯的护卫……还有来不及撤离的平民。
威利克斯中尉呆呆地跪在一具尸体旁,那是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年轻护卫。他华丽的盔甲沾满了泥泞和血污,曾经高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空白与麻木。他颤抖着手,试图合上护卫圆睁的双眼,却几次都没有成功。现实的残酷,如同一记重锤,彻底粉碎了他对战争不切实际的幻想。
“起来,中尉。”所罗门队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活着的人,需要你。”
威利克斯身体一颤,缓缓抬起头,看到所罗门那疲惫却坚毅的眼神,又看到周围士兵和民众投来的、混杂着悲痛与期待的目光。他深吸一口冰冷的潮湿空气,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丝茫然被一种沉重的责任感激取代。他默默地站起身,开始协助士兵们搬运伤员,动作虽然生疏,却不再有丝毫犹豫。
艾伦看着他的转变,心中微动。傲慢需要代价来磨平,而真正的成长,往往始于承认自己的无知与失败。
“小子,别愣着了!”布雷恩粗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矮人猎人脸上黑一道白一道,胡子上还挂着血珠,但他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充满了务实的活力。“圣光那玩意儿,除了能敲碎兽人的脑壳,能不能让伤口长得快点?我们这儿快成屠宰场了!”
布雷恩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艾伦混沌的脑海。圣光……治愈?
他猛地想起在北郡溪边救助林精的情景,想起圣水滴在伤口上时那微弱却真实有效的收敛。战斗时,他将圣光视为利剑与坚盾,几乎忘记了它最初回应他时,那份源于“守护”与“解除痛苦”的初心。
“我……可以试试。”艾伦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走到一名躺在地上、腹部被划开一道巨大口子的守备队士兵身边。年轻的士兵脸色惨白,呼吸微弱,鲜血仍在不断渗出,随行的牧师早已耗尽法力,束手无策。
艾伦跪在泥泞中,将手轻轻覆盖在那狰狞的伤口上方。他闭上眼,努力驱散战斗的杀意与疲惫,在心中反复构筑那个画面——溪边无助的林精,那份想要解除它痛苦的纯粹愿望。他不再呼唤力量去摧毁,而是引导那微弱恢复的圣光,去“连接”,去“安抚”,去“愈合”。
“请……止住痛苦,让生命延续。”他低声祈愿,如同最虔诚的祷告。
起初,只有一丝微弱的暖意从他掌心流出,如同风中残烛。伤口的血流似乎减缓了一丝,但并未停止。周围的士兵和布雷恩都屏息看着,威利克斯也停下了动作,目光复杂。
艾伦没有放弃。他摒弃杂念,将全部精神集中于那份“治愈”的意念,回忆着圣光流淌时最温和、最滋养的形态。他想象着阳光促进万物生长,想象着清泉滋润干涸土地。
渐渐地,他掌心的光芒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战斗时的炽烈与耀眼,而是变得柔和、温暖,如同冬日壁炉里跳跃的火光,如同母亲温柔的抚触。那温暖的金色光晕缓缓渗入士兵的伤口。
奇迹发生了。
血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翻卷的皮肉边缘开始微微蠕动、收拢,虽然远未愈合,但那致命的出血被遏制了!年轻士兵痛苦的呻吟声减弱了下去,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脸上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圣光在上……”旁边的一名老兵喃喃道,眼中充满了敬畏。
成功了!他真的用圣光做到了!不是依靠外物圣水,而是凭借自身的引导,实现了治愈!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成就感涌上艾伦心头,瞬间冲淡了身体的疲惫。这感觉,与斩杀强敌时截然不同,没有那么酣畅淋漓,却更加深沉、更加满足。
“嘿!还真行!”布雷恩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看来你这亮闪闪的本事,比矮人的烈酒还带劲!”
不需要更多鼓励,艾伦立刻起身,走向下一个重伤员。威利克斯默默跟在他身后,开始主动帮忙搬运那些艾伦处理过的、情况稳定的伤员,将他们集中到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里。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艾伦忘却了时间,忘却了疲惫,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工匠,穿梭在伤兵之间。他的圣光在一次次消耗与恢复中,似乎变得更加温顺,对治愈之力的引导也越发熟练。他处理撕裂伤,稳定骨折,缓解痛苦……虽然无法瞬间让重伤员痊愈,但他的存在,他手中那温暖的光芒,无疑大大降低了死亡率,带来了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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