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直面最深恐惧的共鸣尚未完全平息,那虚无的空间仿佛拥有自主意识,感知到了两人灵魂链接中那坚不可摧的锚点。一次针对整体的打击无效后,它变幻策略,一股更为精纯、更为刁钻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水流,悄然渗透,再次将两人的意识分隔开来。这一次,它集中了所有的力量,单独罩向了苏瑶。
它不再展示“空无”那般宏大的恐怖,而是将焦点精准地对准了她恐惧的核心——失去墨渊。并且,是最具切肤之痛的、发生在“眼前”的失去。
幻境,于无声处起惊雷
周围的景象不再是扭曲的虚无,而是变得无比真实。她发现自己正站在魔域边缘,一片被战火燎烧过的焦土之上。前方,是墨渊挺拔而熟悉的背影,他正与数名被天道蛊惑、气息强大的“气运之子”对峙。夜煞率领的魔域部众在不远处结阵,与更多被驱使的修士厮杀,喊杀震天。
一切似乎与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某次战斗相似,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凝滞感。
然后,变故陡生。
一名看似已被墨渊寂灭剑意重创、倒地不起的“气运之子”,体内突然亮起一点纯粹到极致、不含任何杂质的“天命之光”。那光芒并非攻击,而是……一道“指令”,一道源自世界底层规则的“修正之力”!
光芒如箭,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墨渊的后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模糊的伤口。
墨渊的身体猛地一僵,持剑的手顿在半空。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苏瑶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空洞的眼睛。
曾经,那双眼睛里映照过她的倒影,翻涌过压抑的怒火,闪烁过隐忍的关切,更在灵魂交融时绽放过足以灼伤她的光芒。而此刻,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恨,没有爱,没有记忆,没有……她。
就像看着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更甚。那是一种被彻底“格式化”后的空白。
“墨渊?”苏瑶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微渺希望。
他微微偏头,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纯粹的疑惑,如同在审视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你是何人?”
声音平静,语调平稳,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苏瑶的所有防线。
细节的凌迟,信任的崩塌
幻境开始加速,如同快进的影像,却又将每一个折磨她的细节清晰地烙印在她感知里。
她看到他抬手,那曾经为她挡下致命攻击、为她细心擦拭过血迹的手,凝聚起熟悉的寂灭剑意,毫不犹豫地朝她斩来。剑意冰冷,不带丝毫过往的温度,只有执行“清除障碍”的纯粹。
她看到他与夜煞交谈,语气是魔尊对下属惯有的淡漠与威严,却再也听不到那隐藏极深的、近乎纵容的信任。
她看到林嫣然(幻境模拟的虚影)巧笑嫣然地靠近,而他,没有任何排斥,仿佛那才是他命运轨迹中“正确”的同行者。
每一个画面,都在无声地宣告:墨渊还存在,他依旧强大,依旧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魔尊。但他不再记得她。他们共同经历的一切,那些生死与共的瞬间,那些灵魂深处的共鸣,那些笨拙却真实的试探与靠近……全部,都被抹去了。
她这个人,连同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在他的世界里,被彻底“失去”了。
这种“失去”,比死亡更残忍。死亡留下回忆与悲痛,而这是连回忆都被剥夺,所有的情感投入都变成了她一个人的笑话,所有的羁绊都被单方面斩断。
“同命魂契”的灼痛与坚守
神魂中,那道与墨渊紧密相连的“同命魂契”并未断裂——这是幻境无法完全模拟或抹除的、源自灵魂本源的至高联系。然而,此刻这道魂契传来的,不再是温暖的共鸣与坚定的支撑,而是一种冰冷的、单向的牵引力,仿佛另一头连接的,是一片虚无的荒漠。
魂契还在,证明着联系未断。但联系的那一端,却已空无一人。
这种存在与缺席的矛盾,带来的是一种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比魂契直接断裂,更让人绝望。
苏瑶站在原地,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幻境中“墨渊”那陌生的眼神,与魂契另一端传来的冰冷空洞感,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要将她拖入无底深渊。
她可以面对他的怒火,他的偏执,甚至他入魔时的疯狂。因为她知道,在那一切之下,那个与她有着深刻羁绊的灵魂始终存在。她总有办法,总能找到路径去触及。
可面对彻底的“遗忘”呢?
面对一个存在却“不在”的他呢?
她的智慧,她的阵法,她的所有努力,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高光,于绝望中迸发。
就在那冰冷的寂灭剑意即将临体,就在那绝望的寒意要冻结她神魂的刹那——
苏瑶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里,所有的动摇和痛苦都被一种极致的清醒与倔强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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