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坐落于京城以北百里的龙脉山麓,远离尘世喧嚣,终年笼罩在苍松翠柏的肃穆与沉寂之中。这里是天凤历代帝王安眠之所,守卫森严,但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戒备,平日里人迹罕至,唯有风声鸟鸣与守陵人单调的脚步相伴。
墨影的行动迅捷如风,不过两日功夫,便已带回消息。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真正的影子般,出现在了凤仪宫的密室中。
“娘娘,人找到了。”墨影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顾长风,永熙朝宫廷侍卫,原隶属羽林卫,于永熙二十五年,即医女素心落井身亡后三个月,主动请调皇陵,至今未离。现为皇陵卫副统领。”
凤清夜目光一凝:“他可曾说了什么?”
“此人警惕性极高,起初闭口不谈往事。”墨影道,“属下未用强,只透露了京城有人欲重查永熙末年旧案,并提及了素心之名。他沉默良久,最终交给属下一物。”
墨影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物件,打开后,里面是一枚已经褪色、边缘磨损的普通银簪,簪头却巧妙地雕成了一只小小的、栩栩如生的蝴蝶。
“他说,”墨影复述着顾长风当时的话,语气毫无波澜,却仿佛带着那个男人压抑了十余年的痛苦,“‘素心最爱蝴蝶,这簪子,是我当年攒了三个月俸禄买给她的。她死的前一晚,还戴着它对我笑……她说,等陛下病好了,她就求个恩典,放出宫去……’”
墨影顿了顿,继续道:“他还说,‘当年之事,水太深。我只知道,素心死前那段时间,常常心神不宁,说太后宫里的差事不好当,有些药……她不敢煎。她死后,我查过,什么都查不到,就像一滴水蒸发了。我人微言轻,只能守着这皇陵,守着这些死去的帝王,等着也许有一天,能等到真相大白。若娘娘真有心为素心,为……先帝讨个公道,小心太后身边一个叫桂嬷嬷的老宫人,她是太后的心腹,许多阴私事,都经她的手。还有……小心焚焰教。’”
银簪,蝴蝶,不敢煎的药,桂嬷嬷,焚焰教……零碎的线索,随着顾长风这压抑了十余年的倾诉,渐渐拼凑出一幅模糊却令人心悸的图景。素心的死,绝非意外!而顾长风最后提及的“焚焰教”,更是让凤清夜心中警铃大作。这个邪教,不仅与狄戎勾结,竟然还可能早就将触手伸入了宫廷深处?
“桂嬷嬷……”凤清夜指尖摩挲着那枚冰冷的银簪,蝴蝶翅膀的纹路硌着指腹,“此人现在何处?”
“仍在慈宁宫,是太后身边最得用的老奴,几乎形影不离。”墨影答道。
一个几乎从不离开太后视线的关键人物,想要从其口中撬出秘密,难度极大。但这也是目前最直接的突破口。
“继续盯紧慈宁宫,特别是这个桂嬷嬷的一举一动。任何与外界的接触,哪怕再细微,也要记录下来。”凤清夜下令,“另外,加派人手,秘密调查焚焰教与宫中可能的联系,尤其是永熙朝末年那段时期。”
“是。”墨影领命,身影缓缓融入阴影。
凤清夜独自握着那枚银簪,仿佛能感受到其上承载的沉重怨念与无奈。先帝之死,素心之冤,太后……萧氏,你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鲜血?
然而,还没等她对桂嬷嬷采取进一步行动,太后的反击,已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亮出了淬毒的獠牙。这一次,并非针对凤清夜本人,而是直指她如今最为倚重的朝堂新锐——《求贤令》提拔上来的一批寒门子弟和低阶官员。
这日早朝,一份由数名御史联名上奏的弹劾奏章,如同投入朝堂的惊雷。奏章中罗列了多项罪名,指控新晋的户部清吏司主事赵文渊(原为楚凌风军中文书,因精通算术被提拔)贪墨军饷、结党营私;指控工部虞衡司员外郎李振(原为边关匠户之子,擅营造)滥用职权、以次充好;甚至将矛头隐隐指向了态度支持新政的礼部侍郎林文正,说他“纵容家仆欺压良善”、“治家不严,何以治国”?
这些罪名,看似证据确凿,有时间有地点有人证,实则大多经不起细查,明显是罗织构陷。但其恶毒之处在于,时机把握得极准,正在凤清夜大力推行新政、用人之际。若处理不当,轻则寒了投效者的心,重则可能引发朝堂动荡,让本就对新政持观望态度的官员更加疑虑。
奏章一念出,朝堂之上顿时哗然。被弹劾的几人又惊又怒,纷纷出列自辩。支持太后的官员则趁机起哄,要求严查,以正朝纲。一时间,太极殿内吵嚷不堪。
凤清夜端坐摄政位,面沉如水。她冷眼看着下方这场精心策划的闹剧,心中明了,这不过是太后围魏救赵的把戏。动不了她凤清夜,便剪除她的羽翼,让她无人可用,新政自然推行不下去。
“肃静!”凤清夜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让大殿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没有去看那些弹劾的御史,而是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吏部尚书,太后党的核心人物之一:“王尚书,赵文渊、李振等人的考核、升迁,皆由你吏部经手。如今他们被弹劾如此重罪,你吏部当初的考核,是如何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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