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医疗的白色病房里，林夏躺在特制的病床上，头顶悬浮着一圈银色的仪器，纳米机器人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穿梭在她的血管里，屏幕上跳动的神经波形依旧平缓得像一潭死水。陈默坐在床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陈先生，”主治医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报告，“最新的纳米修复方案也失败了。她的神经突触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包裹着，任何外部刺激都无法穿透。”他顿了顿，递过一个银色的头盔，“不过，我们研发的‘意识桥’技术或许可以试试——通过脑机接口连接元宇宙，让她的意识在虚拟世界里活动，说不定能找到唤醒的突破口。”
元宇宙。这个陈默以前只在新闻里听过的词，此刻成了最后的稻草。他看着那个布满传感器的头盔，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我陪她进去。”
当意识被数据流包裹的瞬间，陈默感觉像掉进了一片温暖的海洋。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是他们初遇时的青稞地，夕阳把青稞穗染成金红色，远处的雪山泛着淡紫，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陈默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默猛地回头，林夏就站在青稞架旁，穿着那件蓝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串铜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
“林夏！”他冲过去，紧紧抱住她，怀里的触感真实得让他想哭。她的头发上沾着青稞的碎屑，身上有淡淡的草木香，和他记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林夏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她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指尖的温度透过数据流传来，“你瘦了好多，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陈默说不出话，只是抱着她，一遍遍地重复她的名字。青稞地的风卷起他们的衣角，铜铃的响声在金色的光里荡开，像无数个被错过的日夜，终于在此刻重叠。
“对不起。”等情绪稍稍平复，陈默才哑着嗓子开口，“我没能找到生命核心，没能早点带你离开智械禁区，让你……”
“不怪你。”林夏捂住他的嘴，眼神里满是温柔，“那天在通风管道里，我就知道会这样。守花人的电缆射过来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害怕，就想着不能让你出事。”她拉着他坐在青稞堆上，“其实，外面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你在星之渊的风雪里喊我的名字，在病房里给我读拓片上的故事，卡雅偷偷给我讲你们在路上的糗事……我都听到了，感觉到了。”
陈默愣住了：“你能听到？”
“嗯。”林夏点头，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冻疮疤痕，“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能看到外面的影子，能听到模糊的声音，可就是打不开那扇门。我的意识醒着，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床上，怎么都动不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有时候我很怕，怕你会放弃，怕我永远都醒不过来，只能在这片虚拟的青稞地里，看着你慢慢变老。”
“不会的。”陈默握紧她的手，数据流构成的手掌传来真实的力度，“我不会放弃。医生说，意识桥能让你的神经突触保持活跃，只要你的意识还醒着，总有一天能冲破那层屏障。”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会每天都来这里陪你，给你讲外面的事，讲老周又烤糊了青稞饼，讲小张爷爷的拓片里发现了新的符号，讲卡雅种的星芽又长高了……直到你能真真切切地看到。”
林夏笑了，眼角却有泪光闪烁：“那你要记得每天给我带一朵狼毒花，就像在帐篷外挂的那种。”她指着远处的雪山，“你看，这里的雪山和外面的一样，连雪线后退的速度都一样。元宇宙的算法在模仿现实，可再像，也没有你手心的温度。”
陈默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数据流里的温度：“等你醒了，我们就回青稞地去。老周说要给你烤最香的青稞饼，卡雅说要教你编草绳结，小张说要带你去看他爷爷藏起来的星图拓片……大家都在等你。”
“我知道。”林夏的声音轻轻的，“有时候我能感觉到贝壳手链在发热，那是星芽的能量在和我说话，它说，别着急，再等等。”她抬头看着陈默，眼神亮得像星星，“陈默哥，你也别着急，我会努力醒过来的。在那之前，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让我在里面担心。”
青稞地的夕阳渐渐沉下去，天边的霞光染红河面。意识桥的连接时间快到了，林夏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明天还来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舍。
“一定来。”陈默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每天都来。”
当意识抽离元宇宙的瞬间，陈默猛地睁开眼，白色的病房映入眼帘，仪器的“滴滴”声显得格外清晰。他低头看向病床上的林夏，她的眼角，竟有一滴泪珠缓缓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能听到，能感觉到，甚至能在虚拟的世界里流泪。那层屏障，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固。
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指尖的触感依旧冰凉，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就像元宇宙里她手掌的温度，透过数据流，透过那层厚厚的玻璃，悄悄传递了过来。
“我等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林夏安静的脸上，也落在陈默紧握的手上。虽然现实依旧沉重，但元宇宙里的相遇，像一束光，照亮了漫长的等待。
至少，他们可以在数据流里拥抱，可以隔着生与死的界限，诉说思念。这就够了。
陈默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拿出手机，开始给林夏读今天的新闻。他知道，她在听。
病房里的仪器依旧规律地跳动着，只是那平缓的神经波形上，似乎多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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