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苦思甜饭”带来的精神振奋,如同给濒临干涸的土地注入了一股强心剂,让朔风城在断粮的阴影下,勉强维持住了摇摇欲坠的稳定。每日配给的那点粗糙食物,虽然无法让将士们吃饱,但至少吊住了性命,维持着最基本的体力去执行守城任务。城墙上巡逻的队伍步伐依旧沉重,但眼神中的迷茫已被一种麻木的坚韧所取代。每个人都在默默计算着口袋里仅存的那点私粮(如果有的话),以及官仓那日益减少的存粮还能支撑多久。
压抑,依旧是主旋律。但在这压抑之下,是一种被强行凝聚起来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沉默力量。
中军大帐内,气氛比城外更加凝重。顾昭之面前摊着那张巨大的北疆舆图,他的指尖反复在“鹰嘴峡”和朔风城之间那条被红色朱砂醒目划掉的粮道线上划过,眼神冰冷锐利,如同在雪原上搜寻猎物的鹰隼。
派出的几波斥候带回的消息都不容乐观。蛮族显然对这次切断粮道的行动谋划已久,不仅在鹰嘴峡留下了重兵把守,还在周边区域布置了大量的游骑巡逻,彻底封锁了通往南面的主要通道。墨砚带领的精锐小队尝试了数次迂回渗透,都因蛮族防守过于严密而未能成功,反而折损了几名好手。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库存的粮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张参将每日呈报的消耗数字,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心上。
不能再等了!必须兵行险着!
顾昭之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舆图上朔风城东侧那片被标注为“死亡禁区”的连绵雪山——玉龙脊之上。那里地势险峻,气候恶劣,常年积雪,遍布冰裂缝和雪崩区,连最老练的猎户和采药人都轻易不敢深入。蛮族的防线,也并未覆盖这片被视为天堑的区域。
“由此处绕行,直插鹰嘴峡后方。”顾昭之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玉龙脊的一个垭口位置,声音低沉而决绝,“这是唯一的机会。”
帐内众将闻言,无不色变。
“侯爷!不可!”一位老成持重的副将急忙劝阻,“玉龙脊乃绝地!此时上山,无异于自寻死路!且不说严寒雪崩,光是那复杂的地形和莫测的天气,就能让一支军队有去无回!”
“是啊,侯爷!我军将士大多不熟悉雪山环境,贸然进入,恐怕未遇敌,便已损失惨重!”
“还请侯爷三思!”
反对之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认为,穿越玉龙脊是一个疯狂且成功率极低的赌注。
顾昭之抬起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他的目光扫过众将,最后落在了刚刚被亲兵搀扶下去休息、脸色依旧苍白的墨砚身上。
“墨砚未能走通的路,未必就是死路。”顾昭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蛮族也定然认为,我们不敢、也不能穿越玉龙脊。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道:“本王,亲自带队。”
“侯爷!”
“万万不可!”
帐内顿时炸开了锅!主帅亲自涉险,深入绝地?这简直是拿整个朔风城的命运开玩笑!
“本王意已决。”顾昭之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城中防务,由张副将暂代。本王只带五百精锐,轻装简从,一人双马,携带十日干粮(主要是林晚昭特制的能量棒和浓缩肉酱)及必要登山器械。若能成功,可解朔风城之围;若失败……”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后果。朔风城将彻底失去他们的大脑和脊梁,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侯爷……”张副将还想再劝。
“执行命令!”顾昭之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
军令如山。尽管心中万分不愿,众将也只能领命。
人选很快确定下来。都是从各营挑选出的最精锐、最悍勇、且有一定山地活动经验的士兵。装备也迅速准备妥当:加厚的御寒衣物(得益于林晚昭之前的冬衣改良)、林晚昭特制的便携高能量口粮、绳索、冰镐、防滑鞋套、以及少量用于在雪地中伪装的白布。
出发前夜,顾昭之独自一人站在校场上,望着东方那在夜色中呈现出狰狞轮廓的玉龙脊,默然不语。寒风卷起他玄色大氅的衣角,猎猎作响。
林晚昭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滚烫的姜枣茶,悄悄地走了过来。她知道顾昭之要亲自带队冒险穿越雪山的事情,心一直揪着。那玉龙脊的可怕,她可是亲身经历过的,虽然只到了外围,但那刺骨的寒冷和险峻的山路,已让她心有余悸。侯爷他们要深入腹地,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侯爷,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林晚昭将茶碗递过去,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昭之回过神,接过茶碗,指尖触及她冰凉的手指,微微一顿。他低头看着她,夜色中,她的眼眸依旧清澈明亮,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
“不必担心。”顾昭之喝了一口热茶,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暖意,“本王,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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