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盯着她。
这丫头平时总缩着脖子,此刻却挺直了背,像只护崽的小母鹿。
他想起昨天在矿洞,李岩拿皮鞭抽她,她咬着牙没哭,反而趁对方不注意把药饼塞进他手里。他揉了揉她的发顶,竹篁谷,走。
阿蛮突然笑了,血沫沾在嘴角:我就知道...林哥有主意...
林渊没接话。
他背起阿蛮,血渗进他的衣领,烫得他心口发疼。
小翠举着火把走在前头,火光在她脸上跳,把影子拉得老长。
他们踩着落叶往西边走,路过一片野樱树时,林渊突然顿住脚步。
樱花早谢了,枝桠上挂着个褪色的红绸结——那是他十四岁时,和师妹苏清璃一起系的。
当时她说:等我成了内门弟子,就来把它换成金的。可后来他被废修为那天,在演武场看见了她,她站在长老身后,眼睛盯着地面,像根本不认识他。
夜风卷起一片落叶,打在红绸结上。
林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丹田——九狱塔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热流里多了丝锐痛,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低头看向阿蛮苍白的脸,又看向小翠攥着火把的手——他们的命,现在都系在他身上。
走快点。他声音发哑,天亮前必须到竹篁谷。
小翠应了一声,加快脚步。
林渊背着阿蛮跟上,靴底碾碎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响。
路过那棵樱树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混着远处宗门传来的晨钟——曾经他觉得那是仙音,如今只觉得每一声都在催他:快,再快些。
血还在流,九狱塔还在烫。
林渊望着前方被火把照亮的路,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跪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师父摸着他的天灵盖说:这孩子骨相清奇,是块修仙的料。那时的他仰头看天,觉得云端之上,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现在他知道,云端之上,有刀。
但没关系。
他的手指收紧了背上的阿蛮,又看了眼小翠的背影。
等阿蛮的伤好了,等他们在竹篁谷藏稳了,他会带着这两个孩子,把曾经加在他身上的,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九狱塔的热流突然窜上咽喉,他尝到了血味。
林渊低头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
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等着吧,玄霄宗。
等我踏平你们的山门那天,要让所有人都记住——
凡人流的血,烫得很。
林渊的肩背被阿蛮的血浸透了,每走一步都黏着皮肤,像块烧红的铁烙在身上。
阿蛮的呼吸越来越弱,吐在他后颈的气已经凉得发颤。
小翠举着火把的手开始打晃,火苗在风里歪歪扭扭,把三人的影子扯成奇形怪状的长蛇,在落叶堆里游。
林哥...小翠突然拽他裤脚,声音发闷,那边...有屋顶。
林渊抬眼。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见半片倾斜的茅草顶,隐在两棵老松后面。
屋墙是夯土砌的,爬满枯藤,像块被啃剩的干馍。
他喉头动了动——猎户屋,矿奴们偶尔会来这里避雨,但李岩的手下从不来这种穷地方。
他把阿蛮轻轻放在地上,短刀攥得指节发白:小翠,护着阿蛮。
他猫着腰凑近,先踢了踢门口的石墩。
没有机关动静。
又扒着窗棂往里看——蛛网在梁上结了层灰,灶台上堆着半块发黑的锅巴,墙角有团破布,露出半截粗麻裤管。
他推了推门,一声,霉味混着松脂味涌出来。
确认安全后,转身打了个手势。
小翠半拖半抱地把阿蛮弄进去,铺了层干草在灶边。
阿蛮的头刚碰到草堆就昏了过去,额角的血还在渗,把草叶染成暗红。
小翠翻出怀里的破布包,里面是从矿洞偷的药粉——昨天李岩打她时,她撞翻了药箱,就着疼劲抓了把。
她蹲在阿蛮身边,手抖得撒了半把药粉在地上,剩下的才敷在伤口上。
不够。林渊声音发紧。
他解下自己的外衣,撕成布条,压严实,血止不住会...会...他说不下去,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小翠咬着嘴唇点头,把布条一圈圈缠在阿蛮背上。
血很快洇透了,她又抽自己的裙角,露出半截光腿,继续往上缠。
林渊别开眼,视线落在灶台上的锅巴上。
他捡起来,拍了拍灰,塞给小翠:
你呢?小翠接过,却掰成两半,阿蛮醒了也要...
我不饿。林渊转身走到门口,背对着他们。
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像道绷紧的弓弦。
他望着山林里的黑影,耳中却回响着十二岁那年的晨钟——那时他跪在外门演武场,师父用拂尘点他眉心,说灵根清透,可入玄霄。
后来他每天寅时爬起来练剑,剑穗上的红绸被露水浸得发沉,直到那天下山采药,被同门下了软骨散,废了修为。
我要变强。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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