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槐香绕屋，课声漫坡
晒谷场的麻袋被拖走时，带起一串山楂酱的甜香，混着晨露的湿气，在守善乡的巷子里漫了开去。沈未央刚把学堂的门板卸下来，就见石头村的小姑娘领着五个孩子站在门口，手里都攥着各式各样的“学费”——半篮野枣、一束野花、还有个小男孩捧着只缺了口的陶碗，碗里盛着两颗圆滚滚的栗子。
“俺娘说，这个能换字写。”小男孩把陶碗递过来，手背还沾着泥，眼睛亮得像山涧的水。
沈未央笑着接过碗，从灶房摸出块山楂糕塞给他：“以后来上学，不用带东西。”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善”字，“今天学这个字，记住了，心里装着别人，就是善。”
孩子们跟着念“善”，声音脆得像咬碎了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白灵狐蹲在窗台上，尾巴卷着支粉笔，时不时往黑板上甩两下，惹得孩子们一阵哄笑。
晌午时分，槐树下突然传来马车轱辘声。沈未央出门一看，竟是州府的李老先生，带着个背着书箱的童子，车辕上捆着几捆新竹简。
“听说你在教娃娃认字？”李老先生捋着胡子笑，“我把家里的旧书都带来了，《草木志》《护林录》，还有你爷爷当年托我抄的《守善篇》，都给孩子们当课本吧。”
童子打开书箱，一股陈旧的墨香混着槐花香飘出来。沈未央摸着《守善篇》的封皮，指尖触到爷爷刻的小狐狸印记，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就是坐在这棵槐树下，教她认“善”字，槐花落了满身，像堆雪。
“谢谢您，李爷爷。”沈未央往老先生手里塞了罐新熬的山楂酱，“这是今年的新果，您尝尝。”
老先生刚要推辞，就被学堂里的读书声拽住了脚步。孩子们正跟着沈未央念“守善乡，乡有善，善在户，户在人”，声音撞在槐树上，弹回来，又漫到坡下去，惊得吃草的山羊都抬起了头。
“好，好啊。”老先生望着窗里的小脑袋，眼眶有点热，“你爷爷要是看见，得乐坏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学堂，把孩子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沈未央在教写“护”字，白灵狐趴在讲台边，用尾巴扫着掉在地上的粉笔头，忽然对着门外“嗷”了一声。
门口站着个穿粗布褂子的汉子，手里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是前几天被抓的偷猎者之一。汉子脸涨得通红，把小姑娘往前推了推：“俺……俺想让娃来上学，俺去后山种果树，给学堂当杂役，抵学费行不？”
小姑娘攥着汉子的衣角，怯生生地看沈未央，手里捏着朵刚摘的野菊花，花瓣上还沾着土。
沈未央指了指黑板上的“护”字：“这个字，左边是手，右边是户，意思是用手护住自己的家。你要是真心想护着娃，就先护好后山的树，别再动歪心思。”她朝小姑娘招手，“进来吧，桌上有山楂糖。”
汉子愣了愣，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学堂磕了个响头，转身就往后山跑，背影跑得飞快，像要把以前的路都踩碎了重走。
傍晚的课声停了，孩子们揣着山楂糖往家跑，书包上的野菊花晃啊晃。沈未央收拾课本时，发现窗台上多了个陶盆，里面种着株野菊，花盆是用缺了口的栗子碗改的，土上还压着块小石子，压着张纸条，是汉子歪歪扭扭的字：“俺在后山栽了五十棵槐树苗，等它们长高了，就来遮学堂的太阳。”
白灵狐跳上窗台，用鼻尖蹭了蹭野菊，忽然抬头对着后山叫了两声。沈未央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夕阳把后山染成了金红色，五十棵小树苗的影子在坡上轻轻晃，像一串刚栽下的“守”字，根须往土里钻，枝叶往天上长，带着满身的劲，要把守善乡的故事，长成一片永远的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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