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院内的空气仿佛冻结了。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炸开一朵灯花,短暂地照亮了萧景澜眼中翻涌的暗沉与林悠然脸上褪尽血色的苍白。
“黑鹰的人?”林悠然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王爷以为,我如今这般境地,还能与谁有所‘牵扯’?”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伤痛和一种被彻底误解的冰凉,“那枚玉佩,是我及笄时父亲所赠,在坠星谷遗失。如今被人用这种方式送回,附带一句不明不白的警示,王爷不去查那送信之人,不去想这王府为何如同漏筛,反倒来质疑我这个被您亲手禁锢在此处的人?”
她的质问如同细密的针,刺在萧景澜心上。他知道自己的怀疑站不住脚,但潜影的出现,那奇异的花瓣,以及她明显有所隐瞒的态度,都像是一根根绳索,勒得他喘不过气。他身处漩涡中心,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他不能容忍任何超出掌控的因素,尤其是……关乎到她。
“正因此地危机四伏,你才更应安分守己!”萧景澜语气强硬,试图用愤怒掩盖内心的不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恐慌于她身上那些他无法理解的力量,恐慌于自己或许无法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护她周全,“你以为那花瓣是什么祥瑞之物?它只会给你,给整个王府带来更大的灾祸!”
“所以,在王爷眼中,我本身,连同这所谓的血脉,都只是灾祸的源头,对吗?”林悠然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平静。她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依旧温热的圣莲花瓣,托在掌心,递到萧景澜面前,“既然如此,王爷拿去便是。毁了它,或者交给朝廷,交给周先生,或许还能换来王爷的清静与平安。”
她的动作,她的眼神,都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仿佛只要他接过这花瓣,两人之间那本就脆弱的联系,便会彻底断裂。
萧景澜看着那流光溢彩的花瓣,又看着她决绝而哀伤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怎么可能拿去?这是与她性命交关之物!他只是在害怕,害怕这力量最终会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胡闹!”他猛地挥开她的手,并未去接那花瓣,语气暴躁,“本王何时说过要把它交出去?!本王是要你保护好自己,莫要再擅自行动,引人注目!”
花瓣被他一挥,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滚落到墙角。
林悠然看着那滚落的花瓣,再看向他因怒气而显得有些扭曲的俊颜,最后一丝期望也彻底湮灭。他不懂,他永远不懂她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被囚禁的保护,而是并肩面对的信任。
她不再争辩,只是默默地走到墙角,弯腰拾起那枚花瓣,轻轻拂去沾染的灰尘,重新贴身收好。然后,她转过身,面向萧景澜,姿态是前所未有的疏离与恭敬。
“王爷的教诲,妾身记下了。若无他事,妾身想休息了。”
她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和顺从,比之前的争执更让萧景澜感到心烦意乱。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那上面似乎还沾染着未干的湿意,但她整个人却像是一尊失去了生气的玉雕。
他想说些什么,解释,或者安慰,但喉咙像是被堵住,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帝王的猜忌,朝臣的攻讦,周先生的窥探,三眼教的阴谋,北境的责任……千钧重担压在他一人肩上,他不能示弱,不能有丝毫行差踏错。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生硬地留下一句:“你好生休息,院外……本王会加派人手。” 说罢,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与难以言说的疲惫,大步离开了锦瑟院。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他的身影,也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悠然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直到确认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她才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错了。错在以为坠星谷的生死与共可以跨越身份与权力的鸿沟。他终究是权倾朝野的靖王,而她,即便拥有了这所谓的圣莲血脉,在他眼中,或许也永远是需要被掌控、需要被纳入他权力棋局的一枚棋子,或者说,一个需要被严密看管的……麻烦。
接下来的几日,靖王府表面依旧平静,但暗地里的氛围却愈发紧张。锦瑟院的守卫增加了一倍不止,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连只飞鸟都难以悄无声息地进出。萧景澜再未踏入锦瑟院一步,只是每日派人询问林悠然的饮食起居,送来的东西也更加精细,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林悠然变得更加沉默。她不再尝试与嬷嬷交流,也不再理会窗外之事。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安静地坐在窗边,或是翻阅那些周先生送来的、如今看来充满讽刺意味的“宁神古籍”,实则是在无人打扰时,更加专注地研究与感悟那枚圣莲花瓣中蕴含的残缺信息与那篇玄奥的口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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