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林惊鸿分明看到光柱中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的指尖缠着半褪的红绳,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指节处有一道浅浅的月牙形疤痕——是吕素素小时候被药杵砸到留下的印记。
“素素……”他想抓住那只手,身体却像灌了铅般沉重,只能眼睁睁看着光柱裹挟着龙骨心脏与银簪,冲破溶洞顶端的岩石,在夷陵渡口的夜空中撕开一道璀璨的裂口。
裂口里淌下的不是归墟的戾气,而是温润的白光,像极了洛阳济世堂清晨的阳光。林惊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光线涌入体内,干涸的喉咙泛起清甜,四肢百骸都被暖意包裹,连断水剑划破的伤口都在微微发痒,像是在愈合。
“公子!醒醒!”
赵云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时,林惊鸿猛地睁开眼。光柱已经散去,溶洞顶端的裂口处漏下月光,照亮了满地消融的黑色粘液,蚀骨王的残骸正化作缕缕黑烟,被夜风吹散。
赵云正跪在他身边,左臂的伤口缠着撕下来的衣襟,脸色苍白却眼神明亮:“您可算醒了!刚才那光……真是邪门得很!”他指着溶洞中央,“您看那是啥?”
林惊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同心树所在的位置,此刻立着块丈高的石碑,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却没有任何字迹。石碑周围散落着几片赤色的叶子,正是还魂草的残片,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是归墟的记功碑。”林惊鸿挣扎着坐起身,掌心的“阵”字印记突然发烫,与石碑产生了奇异的共鸣。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连疤痕都消失无踪,仿佛那场与蚀骨王的恶战从未发生过。
赵云扶着他走到石碑前,伸手摸了摸碑面:“这黑黢黢的,啥也没有啊。”
林惊鸿没有说话,只是将掌心按在石碑上。“阵”字印记的红光顺着指尖渗入石碑,原本光滑的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密的纹路,渐渐组成一行古篆——不是归墟阵图的符号,而是西周时期的钟鼎文。
“这字……俺好像在哪见过。”赵云挠了挠头,“对了!许都的太学里有块残碑,上面的字跟这差不多!”
林惊鸿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曾在父亲留下的兵书里见过类似的文字,那是关于“两界通道”的记载。父亲临终前说过,上古时期的大能曾以龙骨为钥,在人间与归墟间开辟过道门,只是后来因战乱崩塌,只留下些残碑断碣。
“是‘归途’二字。”林惊鸿的指尖抚过石碑上的纹路,“下面还有行小字——‘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心满则归’。”
“心满则归?”赵云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难道说只要心里舒坦了,就能回家?”
林惊鸿没有回答。他想起吕素素在归墟生境消散前的眼神,想起她残念中反复提及的“种墨菊的约定”,突然明白了这行字的深意。归墟从不是囚笼,而是面镜子,照见每个人心底最执着的念想。有人困于执念,成了雾海里的孤魂;有人勘破心魔,方能找到真正的归途。
“赵将军,你看那是什么。”林惊鸿指向石碑顶端的凹槽,那里似乎卡着个东西,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赵云纵身跃起,从凹槽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青铜盘,盘面上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勺柄处缺了一角,边缘还沾着些湿润的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是‘指北针’!”赵云惊喜道,“俺在博望坡见过类似的,据说能指引方位!”他转动青铜盘,勺柄却始终指向溶洞裂口的方向,“你看,它指着外面!”
林惊鸿接过青铜盘,指尖触到盘面的瞬间,北斗七星的刻痕突然亮起,与夜空中的星辰隐隐相合。缺角的位置渗出一丝红光,与他怀里的半块龙佩产生了共鸣——这青铜盘,竟是开启归途的另一半“钥匙”!
“我们可以出去了。”林惊鸿握紧青铜盘,“这盘子能指引我们找到归墟与人间的通道。”
就在此时,溶洞深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林惊鸿和赵云瞬间戒备,断水剑与长枪同时出鞘,却见林氏带着几个守龙人从黑暗中走出,身上的黑衣沾满污泥,显然是历经苦战才找到这里。
“公子!”林氏看到他们,疲惫的脸上露出喜色,“太好了,你们还活着!外面的蚀骨族已经被击退,只是……”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归墟之门还在扩大,再不想办法关闭,整个夷陵都会被卷进去。”
林惊鸿将青铜盘递给她:“这是归途的钥匙,能找到通道的入口。你带族人先走,我和赵将军随后就到。”
“不行!”林氏急道,“通道入口在江底的漩涡中心,那里还有蚀骨族的残部!您二位伤势未愈,怎么能……”
“我们没事。”林惊鸿打断她,目光落在石碑上,“我还要取样东西。”
林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赵云拦住:“林头领放心,俺们家公子心里有数。你们先去通道口接应,俺们随后就到,耽误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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