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满跪在丹陛之下时,鼻尖还萦绕着朱砂混铜锈锈的气味。昨夜在工部值房忙到三更,总算把那批磁石打磨成了鸽子蛋大小,此刻正用锦盒装着,摆在嘉靖面前的御案上。
“灵虚子,你说这红石头能治锦衣卫的懒病?”嘉靖捻起一枚磁石,对着日光转了转。磁石边缘被工匠磨出细密的齿痕,像极了衙门里记卯时用的竹牌,只是通体赤红,倒真有几分仙家法器的模样。
小满偷瞥了眼站在御阶左侧陆炳炳。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今日穿了身绯红蟒袍,腰间玉带扣得一丝不苟,可眼底的青黑却藏不住——昨儿个西城指挥使张千户又带着人宿在教坊司,晨起压根没上朝点卯,陆炳在嘉靖面前硬扛了几句,此刻正憋着气。
“回陛下,”小满叩首时,后脑勺的玉冠磕在金砖上邦邦响,“此乃‘子午定魂石’,需配合‘晨昏报时法’使用。凡佩戴者,卯时三刻前需将石牌嵌入司房石壁,迟一刻则石身发黑,迟三刻便会碎裂——此乃天道警示,偷懒者必遭反噬。”
这话半真半假。磁石是他让铁匠铺磁铁铁矿提纯纯的,石壁里早嵌了另一块极性相反的磁石,时辰一到,司房铜钟钟会敲响,迟到者的石牌吸不进去,自然露了馅。至于“碎裂”,不过是吓唬人的说辞——他特意让工匠在石牌内侧刻了细缝,遇水才会裂,到时候随便找个“心不诚则石不灵”的由头便能圆过去。
陆炳突然上前一步,蟒袍下摆扫过金砖,带起一阵风:“仙师说笑了!锦衣卫缇骑皆是百战余生的汉子,岂用这些旁门左道约束?”他声音洪亮,却掩不住一丝心虚——上个北镇抚司司校尉尉们旷了十七天班,东厂厂递上来的密报都堆了三尺高,嘉靖没发作,不代表心里没数。
小满抬眼时,正撞见陆炳眼底的挣扎。这位指挥使虽是严党姻亲,却还算顾全大局,只是手下这群缇骑自恃是天子亲军,早就懒成泥鳅鳅。他从袖中掏出一卷宣纸,展开时哗啦啦响:“指挥使请看,这是近三月锦衣卫各千户所的‘缺勤录’。”
宣纸上用朱砂画着柱状图,最高的一根标着“西城所:月旷二十九人次”,旁边用小字注着“同期倭寇袭扰浙东,调兵文书迟发两时辰”。这是他让寿安郡主从兵部抄来的底档,配上Excel模板生成的图表,倒比账册直观百倍。
嘉靖的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金镶玉的镇纸被震得轻颤:“陆炳,你自己看。”
陆炳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认得那行小字——浙东那次延误,正是张千户带着人在教坊司喝花酒,耽误了军情。若不是戚继光拼死力战,差点让倭寇攻破了宁海卫。
“臣……”陆炳刚要请罪,却被小满打断。
“陛下,指挥使治军严明,只是众校尉不知‘天道有常’。”小满话锋一转,从怀里摸出块竹简,“臣还编了《勤修诀》,凡迟到者需抄写百遍,方能赎回‘定魂石’。”
竹简上刻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既不是诗词也不是经文,倒像是鬼画符:
“if 卯时三刻前打卡:
则今日气运+1
else:
罚抄《勤修诀》百遍
气运-10
end if”
陆炳皱眉:“这是何意?”
“此乃仙家算法。”小满一本正经,“‘if’便是‘若’,‘else’便是‘否则’,抄得多了,自然能悟透‘勤勉增福,懈怠招祸’的道理。”其实这是他昨晚用Python写的伪代码,特意让工匠刻在竹简上,看着像那么回事就行。
嘉靖突然笑了,手指点着小满:“你这仙师,倒像个账房先生。既如此,便在锦衣卫试一月。陆炳,给灵虚子调二十个巧手工匠,在北镇抚司砌面‘镇魂墙’。”
“陛下!”陆炳急了,“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岂能让……”
“让仙师教教他们怎么当差,有何不可?”嘉靖的声音冷下来,“朕听说,严世蕃昨日还夸他府上的护院比锦衣卫勤快呢。”
这话戳中了陆炳的痛处。他与严世蕃素来不和,此刻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躬身领旨:“臣遵旨。”
三日后,北镇抚司的院子里炸开了锅。
新砌的“镇魂墙”占了半面院墙,嵌着三十六个凹槽,每个槽前都刻着校尉的名字。卯时三刻的铜钟刚响过,张千户醉醺醺地闯进来,怀里还揣着个酒葫芦,见众人都在墙前排队,顿时骂道:“都围着这破石头干啥老子子……”
话音未落,他腰间的磁石牌突然“啪”地掉在地上。石牌背面本该亮红的朱砂,此刻竟泛着黑。
“张千户,”小满从墙后转出来,手里把玩着块玉佩——那是寿安郡主送的,说是辟邪邪,“您迟了四刻,按规矩,石牌已染‘浊气’。” 张千户户一脚把石牌踢到墙角:“狗屁规矩!老子当年跟着陛下打蒙古时,你这黄毛小子还没生呢!”
小满没接话,只是朝旁边的小校使了个眼色。那小校捧着竹简上前:“千户,需抄写《勤修诀》百遍,明日卯时前交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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