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空间”的震颤愈发剧烈,如同一个垂危巨人的最后痉挛。那些腐败的“疤痕”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加速晕染、蔓延,所过之处,原本流淌着创造光辉的脉络迅速黯淡、枯萎,发出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细微的崩裂声。宏伟心脏的搏动变得杂乱无章,充满了痛苦与力不从心。
与此同时,那股冰冷的、属于“免疫系统”的意志,如同无孔不入的寒气,穿透了概念迷宫最后的屏障,开始在这片神圣的空间里凝聚。虚空中,开始浮现出“虚无”的斑点,它们像腐烂的菌斑,贪婪地吞噬着周围温暖的生命光辉,并不断扩张,试图连接成片,将这颗伟大的心脏彻底拖入永恒的沉寂。
内外交困,绝境已至!
“它们……它们在加速‘播种者’的衰亡!”江辰脸色剧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意志不仅是在执行清理,更像是在主动催化、放大“播种者”内部的衰败进程!“‘免疫系统’……要把‘园丁’和‘花园’一起埋葬!”
王锐死死盯着那些不断扩大的虚无斑点,以及心脏上加速蔓延的腐败疤痕,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逻辑推演……这是最高效的‘消杀’方案!清除感染源(我们这个宇宙)的同时,处理掉可能已经被‘污染’的源头工具(播种者及其遗产),确保‘病原体’不会通过任何渠道扩散到新的周期!”
理性得出的结论,残酷得令人窒息。
“继承……工具……”
“寻找……新的……土壤……”
“播种者”那充满疲惫与最后希冀的意识流,仿佛还在空间中回荡,与此刻步步紧逼的毁灭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没有时间恐惧,没有时间悲伤。
他们必须做出抉择。立刻!
王锐的目光首先投向了那些悬浮在心脏周围、残破的概念工具虚影。他的理性告诉他,这是文明延续的唯一希望,是“播种者”留下的最后遗产。必须拿到它们,不惜一切代价!
“我们必须拿到工具!然后立刻撤离!”王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江辰,你用时间之力,尽可能延缓心脏衰亡和虚无斑点的扩散速度!林妙妙,你和我一起,尝试与那些工具建立连接,完成‘继承’!”
这是最符合逻辑的方案:获取遗产,保留火种,放弃无法拯救的过去。
然而,林妙妙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那刚刚完成整合的、通透沉静的目光,扫过痛苦搏动的心脏,扫过那些加速蔓延的腐败与虚无,最后落回王锐和江辰身上。
“不,”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空间的震颤与能量的嘶鸣,“我们不能只是拿走工具,然后逃走。”
王锐猛地转头看她,眼中充满了不解与焦急:“林妙妙!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播种者’的衰亡已经不可逆转!我们留在这里,只会和它一起被埋葬!这是唯一的生路!”
“拿走工具,然后呢?”林妙妙反问,她的眼神清澈如镜,映照出王锐理性背后的那一丝仓惶,“带着这些残破的、我们甚至还不完全理解如何使用的工具,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入冰冷的、未知的虚空?在‘免疫系统’的持续追杀下,我们真的能找到‘新的土壤’吗?还是在无尽的逃亡中,最终耗尽一切,让这最后的火种也彻底熄灭?”
她指向那颗巨大的、正在痛苦挣扎的心脏:“它是我们的起源,是赋予我们‘存在’意义的创造者。它现在正在被内外夹击,加速死亡。如果我们就这样抛弃它,只想着自己逃生,那我们即便活下来,继承的也只是一堆冰冷的‘遗产’,我们自身,也将失去作为‘园丁’最重要的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
“——守护与创造的‘心’。”
王锐怔住了。林妙妙的话,像一把钥匙,撬动了他坚固理性外壳下,某些一直被压抑的东西。他只是计算生存概率,却从未计算过生存的“意义”在概率中的权重。
江辰眼中则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他重重点头:“妙妙说得对!时之源族的使命是守护!如果我们在起源濒危时转身逃离,我们的血脉将会蒙尘,我们的存在将失去根基!我们必须为它而战!哪怕只能延缓它一瞬的衰亡,哪怕只是为它减轻一丝痛苦!”
“可是……如何战斗?”王锐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的理性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对手是宇宙基础的法则(熵增衰亡)和执行的机制(免疫系统)!我们的力量,在它们面前如同蝼蚁!”
林妙妙走向那颗巨大的心脏,将手轻轻按在一条尚未被完全侵蚀、依旧散发着微弱温暖的光辉脉络上。她闭上眼,将自身那完整、接纳了一切、并与之共鸣的自我意识,如同溪流般,缓缓注入其中。
“我们无法对抗法则,”她轻声说,仿佛在与心脏对话,“但我们可以……陪伴,可以见证,可以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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