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府,内府别院。
药味很浓,混着血气,像一块浸透了汤药的抹布,死死捂住了整个院子。
龙晨躺在温玉床上。
他没睡。
外伤在太医院最好的汤药和萧爷爷不计成本的真气灌注下,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愈合,断裂的骨骼处传来阵阵酥麻的痒意。
但真正的痛苦,来自灵魂。
【玄甲英灵烙印】的融合,根本不是传承,更像是一场吞噬。
爷爷龙破军那股“天塌下来我用斧子顶回去”的霸道。
父亲龙战野那句“玄甲卫,死战!”的决绝。
还有无数他叫不出名字的玄甲先辈,在生命最后一刻发出的不甘咆哮。
这些磅礴的意志,在他脑子里反复冲撞,要将他原本的魂魄撕成碎片,再揉成一个新的、属于“玄甲统帅”的形状。
龙晨死死咬着牙关,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
他不敢呻吟出声,怕院外的萧爷爷听见会担心。
这是龙家人的宿命,他得受着。
更是他唯一能变强的路,他得扛着!
“吱呀——”
门被推开。
萧镇国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走进来,看到龙晨额头上密布的冷汗,还有那因为极度隐忍而微微抽搐的脸颊,老人家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晨儿,疼就喊出来。”
萧镇国坐在床边,舀起一勺药汤,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才递到龙晨嘴边。
“萧爷爷,我没事。”
龙晨咽下滚烫的药,喉咙里那股铁锈味淡了些,他看着老人眼中的血丝,哑声问。
“赵千秋那边,还是没动静?”
“哼,那条老狗!”
一提起赵千秋,萧镇国眼中就冒火。
“金銮殿上丢了那么大的脸,外孙要被砍头,女婿被发配充军,他倒好,直接称病在家,连早朝都不去了。老夫派人盯着,太师府这几天连只采买的苍蝇都没飞出来。”
守在一旁的魏战瓮声瓮气地接话:“老帅,我看那老东西就是怕了!被咱们这阵仗给吓破了胆,当缩头乌龟了!”
“怕?”
萧镇国冷笑。
“你太小看他了。他这种人,就像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越是安静,就越是危险。”
“他不动,说明他正在积蓄毒液,准备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他拍了拍龙晨的手背,声音沉稳。
“晨儿,你什么都别想,安心养伤。府里这边,我调了三百玄甲卫的老兄弟,把这院子围得跟铁桶一样,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龙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可他心里那根弦,却始终绷着。
赵千秋,真的会这么安静吗?
……
入夜。
风停雪歇,一轮残月挂在天上,惨白的月光照得满地积雪,亮得有些瘆人。
镇国府后院,角落。
那个劈了半辈子柴的独臂老人陈默,还在劈柴。
“咔嚓。”
“咔嚓。”
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但每一斧落下,木柴都应声而开,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他整个人仿佛和身后的阴影融为一体,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突然。
“咔嚓——”
这一斧,劈歪了。
斧刃砍在了石墩上,溅起一串火星。
陈默劈柴的动作,停了。
他那双总是半眯着,好像永远睡不醒的眼睛,在这一刻,缓缓睁开。
那双浑浊的眼眸深处,没有任何光,只有一片死寂的、幽深的黑暗。
他缓缓抬起头,那只空荡荡的袖管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他的目光,穿过了层层院墙,落在了龙晨那间还亮着灯火的别院屋顶。
那里,什么都没有。
陈默的鼻翼,却极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他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他当年在南疆战场上,从那些被巫神教炼成“药人”的同袍尸体上,闻到过的味道。
一股,混杂着血腥、腐烂与草药的,令人作呕的……巫毒气息!
“贼心不死。”
陈默沙哑地吐出四个字。
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这是他进入镇国府十年来,第一次开口。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斧头,站起身。
那因为常年劈柴而佝偻的脊梁,在这一刻,一寸一寸地,挺直了。
一股同样冰冷,却霸道纯粹到极致的杀气,自他那干枯的身体里,如沉睡了百年的火山,轰然苏醒!
他没有去拿墙角的长刀,而是弯腰,拎起了地上那把看似普通的柴刀。
然后,拎着刀,一步一步,走进了月光里。
……
龙晨的别院屋顶,瓦片之上。
五道黑色的影子,像是从月光的影子里渗透出来的,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们穿着紧身的夜行衣,脸上是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根本不似人类。
为首的黑影,对着身旁四人,做了一个冰冷的“割喉”手势。
四道黑影瞬间化作四缕无形的青烟,从屋顶的四个方向,悄无声息地滑落,如壁虎般贴近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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