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扛着一袋干粮从仓库出来,撞见马欢正对着罗盘皱眉,当即笑出声:“怎么?拿着你的宝贝罗盘,还能辨不清方向?”马欢抬头白了他一眼:“这海流跟江河不一样,夜里航向得再校一遍,不然偏了方向,你负责把船扛回来?”正说着,孙六抱着账本匆匆跑过,差点撞在赵虎身上,怀里的账本散了两页。赵虎眼疾手快扶住他,没好气道:“你跑这么快,账本能长腿跑了?”孙六脸涨得通红,慌慌张张捡账本:“我、我得去核对今晚的淡水存量,怕记错了数……”马欢凑过来帮着捡,嘴里打趣:“孙小吏,你这胆子比船上的猫还小,再慌下去,账上的数字都要长腿跑了。”
艏楼的灯还亮着,郑和正对着海图沉思,周老大站在一旁,手里攥着根船桨,时不时用桨柄指着海图上的标记:“按这个风势,明日午时该能到七洲洋。那里暗礁多,得让弟兄们提前警醒。”郑和点头,指尖划过海图上的“七洲洋”三字,忽闻甲板上传来轻微的骚动。两人下楼查看,只见李四正蹲在船边,望着海里的磷光发呆,张婶提着食篮走过去,把一碗热汤递给他:“小伙子,夜里风凉,喝碗汤暖暖身子,别在这儿吹风。”李四接过汤,眼睛还盯着海里的光:“张婶,这海里的光是啥啊?真好看。”张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是海里的鱼,带着光呢。等到了西洋,还有更多新鲜玩意儿等着你看。”
这时刘先生提着药箱走过来,递给张婶一小包草药:“这是祛湿的,煮水给弟兄们喝,夜里守夜容易沾潮气。”张婶连忙接过,又从食篮里拿出个包子塞给刘先生:“刘大夫也吃一个,忙活大半夜了。”刘先生没推辞,接过包子,目光扫过甲板上的众人——赵虎在帮孙六核对物资,马欢还在摆弄罗盘,王福带着狗剩检查完船板,正坐在角落啃干粮……
郑和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泛起一丝暖意。他抬手望向桅杆顶端,李三的信号灯依旧规律地闪烁着,与远处其他船只的灯光遥相呼应。海风裹着海水的咸涩吹过,带着船帆的猎猎声、水手的谈笑声,还有远处隐约的浪涛声。
“周老大,”郑和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传令下去,各船轮换值守,今夜务必盯紧航向与海况。”
周老大应声而去,粗犷的号子声在夜色中传开。郑和站在船舷边,望着无边的夜幕与闪烁的波光,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这趟西洋之行,路远且险,但身边有这群各司其职、彼此扶持的弟兄,便没有跨不过的浪,没有闯不过的礁。
夜色渐深,“清和号”载着满船的期许与使命,在墨蓝色的海面上稳稳前行,朝着七洲洋的方向,朝着更遥远的西洋,继续驶去。
天刚蒙蒙亮,海面上的雾气还未散尽,“清和号”已驶入七洲洋海域。周老大站在船首,眉头拧成了疙瘩,手里的测深锤一次次抛向海面,绳结在他掌心飞速滑过,“咚”的一声触底后,他沉声道:“水深骤减,只有五丈了!”
这话刚落,桅杆上的李三突然嘶声大喊:“右舷前方!有暗礁群!”
甲板上瞬间炸开了锅。李四手里的水桶“哐当”砸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他慌得直跺脚:“暗礁?那、那怎么办?”赵虎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人拽到一旁,厉声喝道:“慌什么!越慌越乱!”说着便抄起身边的铜锣,“哐哐哐”的锣声急促地响彻全船,“都别愣着!值守水手去收帆!物资队的跟我来,把舱里的瓷器、丝绸往船中挪,稳住重心!”
马欢也顾不上摆弄罗盘了,他盯着远处雾中隐约的礁影,突然想起曾在番商的记述里见过七洲洋的地形,当即冲到艏楼:“郑大人!我曾听西洋商人说,七洲洋有处暗礁群旁有窄水道,顺着水流转向左舷,或许能绕过去!”郑和盯着海图上标注的暗礁区域,又望向雾中若隐若现的礁岩,指尖在海图上快速划过,沉声道:“周老大,按马欢说的,立刻调整航向,左舷转向!”
周老大应声掌舵,船身在水流的冲击下剧烈晃动,孙六抱着账本缩在仓库门口,脸白得像纸,却还是咬牙爬起来,清点着被挪动的物资,嘴里喃喃数着:“瓷器三十箱,丝绸二十匹……没少,没少……”
变故突生。“砰——”一声闷响从船尾传来,船身猛地一震,所有人都踉跄了几步。王福拄着拐杖,几乎是踉跄着冲向船尾,狗剩攥着木工工具,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老木匠趴在船舷边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船底撞着暗礁了!船板裂了道缝,海水正往里渗!”
“狗剩!拿桐油、麻丝和凿子来!”王福吼道,布满老茧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木工刀。狗剩手脚麻利地递过工具,自己则趴在船边,帮着清理裂缝周围的碎木片,小脸上满是紧张,却没敢多问一句。王福将麻丝浸透桐油,一点点往裂缝里塞,再用凿子敲实,海水的渗速渐渐慢了下来,可他额角的汗珠却越渗越多——裂缝比他预想的更深,得找块新船板补上才能彻底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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