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胜利,从来不是结束。
真正的厮杀,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刚刚开始。
白景行死了。
这五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李晚宁的心脏,让她指尖瞬间冰凉。
偏殿里静得可怕,只有铜漏滴答的声音,敲在人心上。
君墨寒捏着那张纸条,指节泛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他看向李晚宁,看到她苍白的脸,和那双骤然冷下去、淬了寒冰似的眸子。
“好,很好。”
李晚宁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砭骨的寒意,“我刚在朝堂上打了他们的脸,他们反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江南沈家……真是好快的刀,好狠的心。”
“朕这就下旨,捉拿沈万山!”
君墨寒眸中杀机毕露。
沈万山,江南首富,沈家当代家主,也是白景行生前最大的对头,嫌疑最大。
“陛下,不可。”
李晚宁按住他的手,冰凉的手指触到他的温热,微微一顿,又迅速收回,“无凭无据,动不了他。”
“沈家盘踞江南百年,树大根深,朝中不知多少人与他们有牵连。”
“贸然动手,打草惊蛇不说,反而会让他们狗急跳墙。”
“难道就任由他们嚣张?!”
君墨寒怒极。
“当然不。”
李晚宁走到窗边,推开窗,深秋的寒风灌进来,吹动她鬓边的碎发,也让她沸腾的怒火和惊痛渐渐冷却,凝成更坚硬的冰。
“白景行的死,是警告,也是挑衅。他们在告诉我们,江南是他们的地盘,水泼不进,针插不入。”
“我们派去查账的审计清吏司,开海通商的市舶司,触动了他们最根本的利益——盐、漕、海贸。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这是要拼命了。”
她转过身,脸上已没了刚才的震动,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但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打中了他们的七寸。他们怕了。”
君墨寒看着她迅速冷静下来的侧脸,心头的暴怒奇迹般地平复了些许。
这就是他的皇后,越是绝境,越是锋锐。“你待如何?”
“第一,立刻密令夜枭,不必再查白景行之死,沈家既敢灭口,必定已将首尾处理干净。”
“让他转而暗中调查沈家近半年所有货物往来、银钱流向、人员异动。”
“特别是与京城,与朝中哪些人,有过密密接触。我要知道,是谁在给沈家撑腰,走漏风声!”
“第二,审计清吏司和市舶司的人选,不能再按部就班。”
“必须立刻定下,以最快速度秘密南下。打他们一个时间差!等沈家反应过来,我们的人已经扎下根了。”
“第三,”李晚宁眸中寒光一闪,“白景行死了,但他白家还在,他掌握的沈家罪证,未必就全毁了。”‘’
“立刻派人,以吊唁为名,接触白家核心人物,尤其是白景行那个常年卧病、不起眼的长子。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三条指令,条理清晰,杀伐果断。
君墨寒深深看她一眼:“好,朕即刻去办。你……”
“我没事。”
李晚宁打断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陛下先去处理政务。臣妾要……见几个人。”
君墨寒知道她需要独处,需要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反击。
他抬手,想抚一抚她的肩,最终只是重重按了一下。
“晚宁,一切有朕。”
李晚宁点点头,目送他大步离开。
偏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窗外呼啸的寒风。
她缓缓走到案前,提笔,蘸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三个名字:于谦、戚成、苏文。那是她为审计清吏司和市舶司选定的主事人选。笔锋凌厉,力透纸背。
白景行的血,让她更加清醒。
这条路,注定白骨铺就。
但,那又如何?
她放下笔,对门外候着的青鸾道:“传本宫懿旨,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于谦,即刻入宫觐见。从西华门进,避人耳目。”
“是,娘娘。”
半个时辰后,西暖阁。
于谦是个清瘦的中年人,一身洗得发白的官袍,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
他走进来,行礼,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珠帘后的身影——虽然皇后今日并未垂帘。
“臣,于谦,叩见皇后娘娘。”
“于大人请起,看座。”
李晚宁的声音从帘后传来,清冷平静。
于谦谢恩,坐下,腰背依旧笔直。
他听说过这位皇后的诸多“事迹”,朝堂辩群儒,新政压众议。
但他更关心的是,这位皇后召他来,所为何事。
“于大人可知,江南沈家?”
李晚宁开门见山。
于谦眉头几不可察地一动:“江南巨富,盐漕起家,富可敌国。臣,略有耳闻。”
“略有耳闻?”
李晚宁轻轻笑了笑,“本宫却听说,三年前,于大人任两淮巡盐御史时,曾上过一道折子,弹劾沈家勾结盐官,私贩官盐,侵吞税银百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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