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冰冷潮水,从经济层面开始,无情地蔓延、渗透,最终淹没了方星河的学业和名誉。
那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收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试图用全方位的打压,迫使这个倔强的年轻人低头屈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种近乎绝望的困境,非但没有将方星河压垮,反而像一块被投入烈火反复锻打的生铁,将他骨子里那份与生俱来的、执拗的傲骨,淬炼得更加坚硬、更加纯粹,闪烁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光芒。
一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教学楼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大部分学生已经下课离开,校园渐渐安静下来。
方星河刚结束一份在图书馆整理旧书的临时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回出租屋。手机响了,是张教授打来的。
“星河,你还在学校吗?如果没走远,来我办公室一趟吧,有点事想跟你聊聊。”张教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方星河却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好的,张教授,我马上过去。”方星河的心微微一沉,应了下来。
他调转方向,走向张教授所在的办公室。一路上,他心中思绪翻涌。张教授是他非常敬重的师长,不仅学术造诣深厚,为人也刚正不阿。在这个时候找他,会是什么事?
敲开门,张教授正坐在办公桌后,戴着老花镜在看一份论文。看到他进来,张教授摘下眼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星河来了,坐吧。”
办公室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只有台灯洒下一圈温暖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茶叶的淡淡香气。方星河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静静地等待着。
张教授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浮叶,目光有些飘忽,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沉默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空气显得有些凝滞。
“星河啊,”张教授终于放下茶杯,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清瘦却坐得笔直的学生,语气充满了惋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最近……老师听到了一些……嗯,一些关于你的,不太好的传闻。”
方星河的心猛地一紧,但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神色。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沉默着,没有接话,等待着张教授的下文。
张教授见他如此平静,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学习刻苦,品性纯良。这些传闻,很可能是一些误会,或者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恶意中伤。”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但是,星河啊,你要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社会是复杂的。有时候,过刚易折。如果……我是说如果,在外面真的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或者……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麻烦,” 张教授的话语非常含蓄,但眼神却意味深长,“或许……可以试着换一种方式?比如,主动去沟通一下?解释清楚?有时候,退一步,并不是软弱,而是为了保存实力,等待更好的时机。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方星河静静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他的心上。他完全听懂了张教授的弦外之音。连张教授这样正直、且有一定地位的学者,似乎也隐约知晓了霍昭的存在,知晓了他正在承受的压力。
并且,张教授不是在质问他,而是在用一种极其委婉的方式,劝他“低头”,劝他“妥协”,劝他为了现实的困境,暂时放下那身看似无用的“傲骨”,去和那个掌控着他命运的男人“沟通”——也就是屈服。
沟通?和霍昭沟通吗?像一只乞怜的宠物一样,摇尾乞怜,祈求对方的施舍和放过?退一步?退到哪里去?退到那个用金钱和权势编织的金丝笼里去,成为对方豢养的玩物吗?
一股混合着悲凉和愤怒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但他没有让这股情绪表现在脸上。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平静,直直地迎上张教授那双充满担忧和复杂情绪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恐惧或动摇,只有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张教授,”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平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和爱护。您的话,我明白。”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但是,我认为,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出身贫寒,利用课余时间兼职,靠自己的双手,付出汗水,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养活自己,孝敬母亲,我认为这并不可耻,也干干净净,对得起天地良心。如果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谣言、一些来自权势的不公打压,就要我低头认错,或者放弃自己的原则和尊严,去向某些势力妥协……”
他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更加坚决,甚至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我做不到。”
他看着张教授微微动容的脸,继续说道,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对信念的坚守:“张教授,您教导我们,清北大学教会我们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更是一种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做人,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今天我因为害怕流言蜚语,因为畏惧权势的压力,就放弃了做人的底线,那我才真的辜负了学校的教诲,辜负了您和所有关心我的老师的期望。那样的‘海阔天空’,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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