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墙,大口喘着气,手臂火辣辣地疼。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墙上那面挂着的值班室镜子。
只看了一眼,我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镜子里的人,是我。
但又不是我。
我的脸正在发生着某种诡异的变化,鼻梁似乎在慢慢塌陷,眼睛变得更圆,嘴唇也厚了一些。
那张脸,越来越像……越来越像我从姑妈遗物里翻出的那张老照片上,站在雪地里的那个陌生孩子。
“子时三刻了……”凡子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他的话音刚落,值班室外,火化间的方向,突然传来“轰隆”一声沉闷的启动声。
是火化炉!
它竟然自己启动了!
炉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股冰冷的阴风从门缝里卷了出来。
紧接着,一件灰白色的东西,轻飘飘地从炉门里飘了出来,落在地上。
那是一件没有被火焰完全烧毁的寿衣,款式老旧,正是照片上赵裁缝当年穿的那一款。
“不好!”凡子大吼一声,扔下日记本就朝外冲,想去拉电闸。
可他刚冲到门口,就猛地僵在了原地。
他的身体像一截木桩,一动不动。
然后,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眼睛猛地向上翻起,只剩下眼白,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无比苍老、沙哑。
“我是赵裁缝……我替你们……挡了三十年。”
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张属于凡子的脸上,却是一副悲悯又解脱的表情。
他抬起手,用一种极其缓慢的动作,指向我。
“林小舟,你……从来就不存在。你是我在纸上画出来的一个鬼,是给‘三儿’准备的……替死鬼。”
“胡说八道!”吴老拐举着滴血的剪刀怒吼,“人死魂灭,你早就烧成灰了!快断线!”
可“凡子”,或者说,占据了凡子身体的赵裁缝的残魂,却笑了。
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线?线早就断了。我烧掉‘林小舟’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断了。可是……鬼,也能穿寿衣。”
话音未落,他猛地朝我扑了过来,手里不知何时也攥紧了那把落在地上的裁缝剪刀,刀尖直指我的心脏:“把名字还给‘三儿’!”
我躲闪不及,只觉得肩头一凉,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
血一下子溅了出来,洒在背后斑驳的墙壁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鲜血像是活物一般,在墙上自动汇聚、蠕动,最后竟然清晰地组成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三儿。
铁证如山。我就是三儿。
可就在这时,一直躺在床板上的小满,猛地坐了起来。
她不像之前那样扑抓,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用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身下的硬床板。
那“砰、砰、砰”的沉闷响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那是聋哑人感知世界、表达情绪的方式。
她死死地盯着墙上那两个血字,脸上满是惊恐和焦急,她疯狂地摇着头,一只手飞快地在身前比划着手语:“不是他!不是他!三儿……‘三儿’早就没了!”
吴老拐浑身巨震,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的事情,失声喊道:“对!我想起来了!赵裁缝日记里提过,‘三儿’是第一个死的乞儿!他死在井里,后来的‘三儿’,都是……都是找来顶替的壳!”
话音刚落,值班室外,那口被黄师傅斩断了井绳的深井方向,清晰地传来了三声轻叩。
咚。咚。咚。
像是在回应吴老拐的话。
被附身的凡子停下了攻击,他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大了,但声音却开始分裂,时而苍老,时而又是凡子自己的声音,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重音。
“那……我是第几个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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