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普兰德的故事像一道强光,照进了我浑噩的生存之中。
那一夜,除了守夜时的简短交班,我们没再说话。
但一种无声的理解在寂静中流淌,比任何誓言都更牢固。
她向我展示了内心最深的裂痕,那不仅仅是信任,更像是一种托付。
她将那段扭曲的、支撑着她走到今天的执念,分了一部分重量给我……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惨白的阳光透过教堂的破窗照进来时,拉普兰德还在浅眠。
我借着这点光,找到了半片残破的、边缘还算锋利的金属片。
我走到教堂角落那积满灰尘的圣水盆前(里面早已干涸),借着盆底模糊的倒影,我看到了自己。
那头发纠缠打结,胡子虬结,遮住了大半张脸,眼神里混杂着疲惫、警觉,以及一丝历经无数次死亡磨砺出的麻木狠厉。
确实像一头在泥泞中打滚、只为活下去的“野狗”。
但,不该是这样了。
我拿起那冰冷的金属片,没有犹豫,开始动手。
头发被粗暴地割断,胡须被一点点刮去,动作笨拙而坚决,偶尔会划破皮肤,渗出血珠,但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明天瞬间就被重置能力抹去。
而且我这不是在整理仪容,我这是在进行一场仪式,一场告别过去那个被动、茫然、只为生存而活的自己的仪式。
当拉普兰德被细微的动静惊醒,警惕地望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背影:
一个短发利落、侧脸线条清晰、露出完整五官的陌生人,正将最后一点胡茬刮干净。
她几乎是瞬间握住了身边的剑柄,身体紧绷,直到那个“陌生人”转过身来。
看到我正脸的那一刻,拉普兰德明显愣住了。
蓝灰的瞳孔微微睁大,里面写满了错愕和一丝……陌生的审视。
刮掉胡须后,我的脸显得年轻了许多,虽然依旧带着风霜和战斗留下的细微痕迹。
但那双眼睛,因为确定了某种信念,而显得异常清晰和坚定。
死寂在空气中蔓延了几秒。
“……哈。”拉普兰德终于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像是被逗乐了,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她松开剑柄,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我,嘴角扯起一个极具她个人风格带着嘲弄和探究意味的弧度。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她拖长了语调,“我差点以为是哪个走丢了的文员闯进来了呢,怎么,觉得自己不像‘野狗’,准备当‘家犬’了?”
她的毒舌依旧,但我能感觉到,那层外壳之下,是真正的惊讶。
我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回答:“你说过,变强是为了选择,我选择不再以‘野狗’的样子活下去。”
我顿了顿,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出了昨晚就想好的话:“你让我看到了你的过去,那么,我也该让你看到……真正的我,不是‘野狗’,不是‘沙袋’,不是‘耳目’……只是一个选择了与你同行的‘异类’。”
拉普兰德脸上的戏谑慢慢收敛了。
她不再靠着祭坛,缓缓站直了身体,目光像解剖刀一样在我脸上逡巡,仿佛要重新认识眼前这个人。
她看到了我眼中的坚定,看到了那份不再掩饰的、与她并肩而立的决心。
“真正的你?”她重复了一遍,语气不明。沉默了片刻,她忽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开始收拾行装。
“随便你,不过,‘家犬’可没资格跟在我后面,想证明你不是,就用行动说话。”
她没有再纠结于我的外表,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看待我的方式,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行动如故,但节奏明显加快了。
或许是受到了刺激,或许是觉得时机已到,拉普兰德不再满足于躲避和骚扰。
我们开始主动出击,目标直指西西里夫人掌控下的几个关键节点。
一个小型源石加工坊,一个负责“收税”的家族办事处,甚至偷袭了一支运送“供奉”给某位家族长老的队伍。
我们的配合越发默契。
我利用“偏折”能力和逐渐成长的战斗直觉,为她扫清障碍,预警危险。
而她则如同最锋利的矛,摧毁一切挡在面前的敌人。
我们造成的破坏和传递出的信号越来越清晰。
这不再是简单的流亡者挣扎了,而是宣战。
叙拉古这片区域的“水”被我们彻底搅浑了。
恐慌在底层蔓延,愤怒在上层积聚,空气中仿佛能闻到雷电将至的气息。
终于,在一个傍晚,当我们刚刚端掉一个“灰鼬”家族的联络点,准备撤离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不是杂乱的脚步声,不是嚣张的叫骂。
而是沉默。
一种训练有素、带着死亡气息的沉默。
三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出现在废墟的各个出入口,封死了所有退路。
他们穿着统一的带有西西里夫人隐秘徽记的黑色制服,戴着白色面具,面具下的眼神冰冷得不像活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