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关闭合后的日子,像是被拉长了的、浸泡在温水里的时光,缓慢而平静。
连绵的秋雨下了几天,将城市洗出一种冷冽的干净。
便利店的玻璃门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模糊了外界的霓虹,却也隔绝出一方格外安宁的小天地。
姜暮雨似乎彻底进入了“冬眠修复”状态,裹着厚厚的毯子,连人带椅子缩在暖气片旁边,像一只慵懒的、正在积蓄能量的猫科动物,只有偶尔端起老妈送来的热汤时,才证明他还“活着”。
红宝则对雨天百无聊赖,变作美少女形态,穿着毛绒睡衣,趴在窗边用手指在起雾的玻璃上画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狐狸,碧眼耷拉着,唉声叹气地抱怨天气潮湿害得她的毛都不蓬松了。
我整理着被顾客带进来的湿气打湿的地面,听着雨声和红宝的嘟囔,心里却有种劫后余生的踏实。
至少,最近夜晚的“顾客”都很正常,或者说,平静得让人有些不习惯。
雨,似乎更大了些。
密集的雨点砸在棚顶上,发出沉闷的鼓点声。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与雨声格格不入的啜泣声,幽幽地飘了进来。
那哭声压抑而悲伤,断断续续,像是怕被人听见,却又控制不住地从喉咙深处溢出来。
红宝画狐狸的动作停住了,耳朵敏锐地转向门口方向,碧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咦?
谁在哭?”
姜暮雨也从毯子里微微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门口,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懒洋洋地缩了回去,仿佛只是被吵到了清梦。
叮咚。
门铃响得有些犹豫。
塑料门帘被一只苍白纤细、被雨水打湿的手轻轻掀开。
一个穿着单薄白色连衣裙的女子侧身走了进来。
她浑身湿透,乌黑的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水滴不断从发梢和裙角滴落,在她脚下汇成一小滩水迹。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那压抑的啜泣声正是从她那里传来。
她身上没有戾气,也没有怨毒,只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被雨水浸泡着的悲伤和……
一股让人心头发闷的、类似于失望透顶后的死寂。
“欢迎光临。”
我照例打招呼,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女子似乎被惊到,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憔悴不堪的脸,眼睛红肿,眼神空洞,里面盛满了泪水和无尽的痛苦。
她慌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声音沙哑带着哽咽:
“对……
对不起……
我……
我避避雨……”
她看起来脆弱得像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纸,随时会碎掉。
“请便。”
姜暮雨的声音从毯子里闷闷地传来,算是默许。
女子感激地看了收银台方向一眼(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毯子团),然后默默地走到离门口最远的角落,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将脸埋进臂弯里,身体因为哭泣而轻微颤抖。
那无声的悲伤,比嚎啕大哭更让人难受。
红宝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碧眼里充满了同情,她悄悄问我:
“伊人姐姐,她好像很难过……
是不是被欺负了?”
我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这种时候,默默的陪伴或许比任何询问都更好。
雨还在下,女子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疲惫的抽噎。
她就那样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
过了不知多久,她忽然用极低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
“为什么……
说好的……
一辈子……
都是骗人的……”
“我那么信他……
什么都给了他……”
“为什么……
要这样对我……”
断断续续的词语,拼凑出一个老套却每次都让人心碎的故事——
痴心女子负心汉。
红宝听得义愤填膺,小拳头都握紧了,低声骂道:
“渣男!
肯定是渣男!”
就连一直装睡的姜暮雨,毯子下的身影也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女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在意我们的反应。
她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窗外迷蒙的雨夜,眼神渐渐变得有些空洞和……执拗。
“我不甘心……
我不信……
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反复念叨着,但那语气,却透着一股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绝望。
就在这时,姜暮雨忽然掀开毯子,坐直了身体。
他没有看那个女子,而是目光锐利地看向她身边那片空无一物的地面——那里,只有她滴落的水渍映出的、模糊扭曲的影子。
但在姜暮雨的眼中,那片影子似乎有所不同。
他眉头紧锁,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
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苦衷?”
姜暮雨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打破了店内的沉寂,“他的‘苦衷’,就是拿着你的钱,和另一个女人在城南新开的酒店里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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