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这位娘子病得厉害,这、这是俺家老婆子以前发热时采的土方子,柴胡、黄芩、还有些退热的草根……不知、不知管不管用……”那老汉在一旁搓着手,声音发颤,眼神躲闪,不敢看夏刈,更不敢看安陵容。
夏刈没理会他,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塞到老汉手里,声音冰冷:“今夜之事,若透露半字,你全家性命不保。”
老汉吓得一哆嗦,铜钱差点脱手,连声道:“不敢不敢!壮士放心,小老儿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夏刈不再多言,重新背起安陵容,对老汉道:“指路,去白河最近的、偏僻的渡口。要船小,人少,肯夜半摆渡的。”
老汉不敢违逆,提着油灯,哆哆嗦嗦地在前面带路。三人绕过村落,在积雪的田埂和荒滩上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风中开始传来河水流动的、沉闷的呜咽声。
白河到了。
虽是寒冬,河水并未完全封冻,河心处,深色的水流裹挟着细碎的冰凌,沉沉地、势不可挡地向东奔流。岸边凝结着厚厚的、起伏不平的冰层。对岸,是更深沉的、望不到边的黑暗。
老汉指着一处冰层较薄、似乎常有船只停靠的河汊,那里系着一条破旧得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小木船,船篷低矮,船头挂着一盏气死风灯,在寒风中可怜地摇晃着,灯下蜷缩着一个披着厚重蓑衣、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就、就是那条船……船老大姓胡,是个鳏夫,只要给钱,半夜也肯渡人……”老汉说完,如蒙大赦,将油灯往地上一放,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夏刈背着安陵容,走到船边。船篷下的身影动了动,蓑衣下露出一张被风霜刻满皱纹、眼神浑浊而麻木的脸。他看了一眼夏刈,又看了一眼他背上昏迷不醒、脸色异常的安陵容,什么也没问,只是伸出一只枯瘦、布满冻疮的手,掌心向上。
夏刈从怀中摸出一小锭碎银子,放在他掌心。那是柳先生给的盘缠中,所剩不多的一点。
船老大掂了掂银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将银子揣入怀里,然后费力地站起身来,解开缆绳,哑声道:“上船吧。河心有冰凌,不稳当,坐好了别乱动。”
夏刈先将安陵容小心翼翼地放进低矮潮湿的船舱,自己随后也跨了上去。船身猛地一沉,剧烈摇晃了几下。船老大撑着长篙,将小船缓缓撑离了冰岸,滑入漆黑冰冷的河水中。
一入河中,寒意更甚。水汽混合着冰凌的寒气,无孔不入。小船在湍急的河水中起伏颠簸,不时有细碎的冰凌“咔嚓”擦过船底,令人牙酸。安陵容在颠簸和高热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夏刈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用身体为她挡住大部分寒风,目光却如鹰隼,死死盯着对岸模糊的轮廓,和船尾沉默摇橹的船老大。
船行至河心,水流最急处。一直沉默的船老大,忽然停下了摇橹的动作,转过身,蓑衣下的眼睛,在昏暗的船灯映照下,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直勾勾地看向夏刈,嘶哑的声音在风浪中飘忽不定:
“这位客官,带着个病重的女眷,夜半急着渡河……可是从北边来的?”
夏刈的心,猛地一沉。他握紧了袖中暗藏的短刃,脸上却不动声色,声音平淡:“逃荒的,家里遭了灾,妹子病重,急着去南边投亲。”
“逃荒?”船老大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笑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几分诡异,“老汉在这白河上摆渡三十年,什么样的逃荒客没见过。可没见过……身上带着刀伤药气,怀里女眷病成这样,还出手就是银子的逃荒客。”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在夏刈脸上和安陵容身上扫过,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贪婪:“北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两个朝廷重犯,一男一女,劫了宫里的宝物南逃……赏银,可是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张开,翻了一翻。
一百两!不,可能更多!
夏刈的眼神,瞬间冰冷如这白河的冰水。他缓缓坐直了身体,挡在安陵容身前,声音里透出一股森然的杀意:“船家,有些银子,有命拿,也得有命花。”
船老大似乎被他的气势所慑,后退了半步,但眼中的贪婪很快压过了恐惧。他猛地从蓑衣下抽出一柄锈迹斑斑、却依旧锋利的鱼叉,指向夏刈,厉声道:“少废话!把身上的财物,还有那女的,留下!老子放你一条生路,去官府领赏!不然,这白河底下,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果然!这荒僻渡口的船夫,也成了嗅到血腥味的豺狗!夏刈心中戾气横生。他不再废话,在船老大鱼叉刺来的瞬间,身形如鬼魅般侧滑,避开锋芒,同时手中短刃出鞘,划向船老大的手腕!
“铛!”鱼叉与短刃相交,溅起几点火星。船老大虽然年老,但常年在风浪中讨生活,力气不小,且熟知船上搏斗,一击不中,鱼叉横扫,逼得夏刈在狭窄的船舱里腾挪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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