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三年,津门以西的古月镇被浓雾缠了整月。雾是灰黑色的,裹着老巷里的霉味,连正午的日头都透不进来。镇东头的“沙子龙镖局”早已歇业,门板上的朱漆剥落,露出底下发黑的木纹,像凝固的血。
镇上近来不太平。三个月内,三个年轻后生接连失踪,都是午夜后在镖局附近的老巷里不见的。失踪者的家人只找到些零碎衣物,上面沾着黏腻的黑泥,还带着股说不出的腥甜气。镇上人都说,是镖局里的“断魂枪”惹了邪祟——自从沙子龙封枪闭馆,这古月镇的风水就乱了。
沙子龙已近五十,头发花白,背却依旧挺直。他每日只在院里浇花、擦枪,那杆“断魂枪”被他擦得锃亮,枪头的寒芒在雾里泛着冷光。镖局后院的练功场,青砖地上有一道深深的沟壑,像是被什么重物划过,镇里老人说,那是沙子龙年轻时练枪留下的,枪风能裂石。
这天清晨,雾稍淡些,一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站在镖局门口,自称是天津来的记者,叫顾清辞,来调查失踪案。“沙师傅,”顾清辞递过名片,眼神锐利,“镇上人说,失踪的后生都曾来您这儿求过艺,想学断魂枪。”
沙子龙接过名片,指尖粗糙,布满老茧,淡淡道:“断魂枪早就封了,不传外人。”他转身往里走,顾清辞跟着进去,院里的雾似乎更浓了,墙角的月季花瓣上沾着细小的黑虫,簌簌往下掉。
“沙师傅,”顾清辞追问,“我查到,三十年前,您刚到古月镇时,也发生过类似的失踪案,后来突然就停了。是不是和断魂枪有关?”
沙子龙的动作顿了顿,擦枪的布巾攥得发白:“年轻人,不该问的别问。古月镇的雾,比你想的深。”
顾清辞没放弃。他在镇上打听,从一个疯癫的老乞丐嘴里套出了话:“断魂枪……不是杀人的,是镇煞的!老镖局底下压着东西,沙子龙的枪,是锁……”老乞丐说到这里,突然浑身发抖,指着镖局的方向尖叫:“黑东西要出来了!枪断了,锁不住了!”
当晚,顾清辞偷偷摸到镖局后院。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练功场的青砖地上,那道沟壑里竟渗出黑泥,黏腻腥臭,和失踪者衣物上的一模一样。他正想靠近,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东西在爬。
黑暗中,一道黑影闪过,速度快得惊人。顾清辞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电,光束照过去,只看到墙角蹲着一个人,正是沙子龙的大徒弟王三胜。王三胜眼神发直,嘴角挂着黑泥,手里攥着一块破碎的枪头,像是从断魂枪上掰下来的。
“三胜哥,你在这干什么?”顾清辞轻声问。
王三胜猛地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枪……断魂枪能让人变强,我要学!师父藏着不说,我自己找!”他突然扑过来,手里的碎枪头划向顾清辞,力道大得不像常人。
顾清辞侧身躲开,手电掉在地上,光束乱晃。他看到王三胜的脖颈后,有一道黑色的纹路,像蚯蚓一样蠕动着。这时,一道黑影从屋顶跃下,是沙子龙,手里握着断魂枪,枪头直指王三胜:“孽障,还不放手!”
王三胜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身体突然扭曲,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拱动。他扑向沙子龙,速度快得惊人,顾清辞这才看清,王三胜的指甲变得又黑又尖,沾着黑泥。
沙子龙不退反进,断魂枪一抖,枪风呼啸,竟将周围的浓雾吹散一片。“砰”的一声,枪头点在王三胜的眉心,王三胜浑身一僵,脖颈后的黑纹停止了蠕动,眼神恢复了清明,随即软软倒下。
“他被缠上了。”沙子龙收起枪,脸色凝重,“古月镇底下,压着一头‘雾煞’,靠吸食人的精气存活。断魂枪不是武功,是镇煞的法器,枪头浸过百年朱砂,枪杆是雷击枣木,能锁煞魂。”
顾清辞惊得说不出话,沙子龙继续道:“三十年前,我刚来镇上,雾煞作乱,我用断魂枪将它封印在镖局地下。可这枪需要以人的精血滋养,每十年就得重封一次。这些年,洋枪盛行,习武的人少了,我找不到合适的传人,只能自己硬撑。”
“那失踪的后生……”
“他们要么是想偷学断魂枪,破坏了封印的气场;要么是被雾煞引诱,主动靠近镖局,成了它的养料。”沙子龙叹了口气,“我封枪闭馆,就是怕有人觊觎断魂枪,误了大事。”
话音刚落,镖局后院突然剧烈震动,青砖地裂开一道缝隙,黑泥从缝隙里涌出,伴随着刺耳的嘶鸣。雾变得更浓了,灰黑色的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轮廓,没有五官,只有无数蠕动的触手,沾着黑泥,散发着腥甜气。
“雾煞破印了!”沙子龙脸色大变,握紧断魂枪,“顾记者,你快离开这里!”
顾清辞却没有动:“沙师傅,我能帮你什么?”
“它怕阳气和朱砂!”沙子龙将一包朱砂扔给他,“你去前门,把朱砂撒在门口,守住阳气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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