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清脆的“续一碗”,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山谷内血腥与哀嚎交织的狂乱幕布。
孙长老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形,猛地一滞。
他那双已经彻底被阴鸷和残忍占据的眸子,死死地锁定在百草谷外,那个唯一还亮着灯火的、小得如同蝼蚁巢穴的茶摊上。
隔着数百丈的距离,隔着生与死的界限,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的女子,以及她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安静得像个影子的男人。
他们,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们,看着自己亲手掀起的血海,看着这满谷的哀嚎与绝望,竟然还有心情喝茶?
一种比药圃被毁还要强烈的、混杂着被戏耍的暴怒与一丝未知恐惧的情绪,瞬间冲上了孙长老的天灵盖。他活了近两百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有恃无恐的两个人。
“好……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夜枭啼哭。
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陪这些“养料”玩耍了。他要用最绝对、最压倒性的力量,将整个山谷变成自己的炼丹炉,然后,再去好好地“炮制”那两个有趣的“主药”!
“既然诸位如此渴望‘异宝’,那老夫,今日便赏你们一场天大的造化!”
孙长老的声音骤然拔高,不再是先前那般苍老,反而充满了中气十足的、令人心悸的威严。
轰——!
一股远超在场所有修士想象的恐怖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不再是炼气期修士能够比拟的灵力波动,那是一种质的蜕变!如果说炼气期是溪流,那这股威压,便是奔涌咆哮、能够吞噬一切的江海!
筑基期!
这三个字,如同三座大山,狠狠砸在了每一个还能喘息的修士心头。
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修士,手中的法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手按住,双膝一软,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连抬头的勇气都彻底丧失。山谷内所有的声音,无论是喊杀声还是惨叫声,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掐断,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粗重绝望的喘息。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招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所谓的寻宝,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飞蛾扑火般的自杀!
孙长老很满意这种效果,他享受着这些“蠢货”脸上那由贪婪转为极致恐惧的表情。他缓缓抬起双手,十指以一种诡异的韵律开始掐诀。
“百草为引,血肉为祭,幽魂为火,炼!”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百草谷的地面,都开始微微震颤。
那些被鲜血浸染的泥土,那些被踩烂的、混合着人体碎块的珍稀药草,开始冒出一缕缕 sickly green 的雾气。
雾气起初很淡,带着一股草木腐烂的甜香,但转瞬之间,便变得浓稠如墨,腥臭扑鼻。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迅速地蔓延、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绿色天幕,将整个山谷彻底笼罩!
“啊——!我的灵力!我的灵力在消失!”一个修士惊恐地大叫,他试图运转功法抵抗,却发现丹田内的灵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地顺着毛孔向外流逝,被那绿雾贪婪地吞噬。
“救命!我看不见了!好多鬼!好多鬼在咬我!”另一个修士则抱着头在地上疯狂打滚,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数恐怖的幻象,心神在瞬间崩溃。
这毒雾,不仅能吞噬灵力,更能侵蚀神魂!
绝望,如同瘟疫般在被困的数百名修士中蔓延。他们就像是被蛛网困住的飞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消化,连挣扎都成了一种奢望。
“活菩萨……原来是索命的活阎王……”有人发出了最后的、带着血泪的悲鸣。
茶摊前,林晚端着茶碗,看着那片被绿色毒雾笼罩、如同人间鬼蜮的山谷,轻轻啧了一声。
“唉,特效开这么大,太耗费灵力了。”她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对墨钰说道,“你看,这布景就有点浮夸,色调也不够高级,差评。”
她心里却在飞速盘算。这老魔头果然是筑基期,而且看这毒雾的规模和威力,恐怕还是筑基中期以上。硬碰硬,绝对是下下策。自己这招“借刀杀人”再加“火上浇油”,果然没错。就是要让他把所有的底牌都掀出来,让他尽情地表演,在最得意、最疯狂的时候,再给他致命一击。
这,才符合咸鱼的自我修养——能让别人动手,自己绝不站起来。
墨钰的目光,落在那些翻涌的毒雾上。当一缕绿雾试探着飘向茶摊时,他端着茶碗的手,指节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缕足以让炼气期修士瞬间化为脓血的毒雾,在距离茶摊还有三尺远的地方,就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又像是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蒸发,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这一幕,无人察觉。
除了,半空中那个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孙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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