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城楼上,那十七杆作为仪仗的冰冷长戟,其投射在地上的巨大黑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犹如蛰伏的巨兽,正从一片废铜烂铁之中,缓缓苏醒。
吕布眼中的世界,已然化作一片由无数金属共鸣构成的玄奥网络。
许都城内的万千兵刃,如繁星点点,各自闪烁着微光。
而那股来自北方的洪流,却如同一颗呼啸而至的血色彗星,在他的感知中,留下了炽热而狂暴的轨迹。
那支队伍,已经推进到了许都八十里外!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钢铁洪流的主体,是由无数柄西凉制式的弯刀构成。
刃口带着流畅的弧度,背厚脊宽,劈砍时重心前倾,势大力沉。
这种感觉,与杨秋腰间佩刀的共鸣同出一源,是关中铁匠的独特手笔。
但真正让他心神剧震的,是混杂在这片弯刀海洋中的三点寒星!
那三点共鸣,微弱,却锋锐如针,带着一股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熟悉感。
并州环首刀!
刀身狭长,刀环朴素,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切只为最快、最狠的杀戮而生!
这是他当年亲手督造,配发给麾下最精锐并州狼骑的制式兵器!
每一柄刀的配重、每一寸刃的弧度,都烙印着他吕奉先的意志!
天下间,能仿其形者众,能得其神髓者,唯有当年并州大营里那几个世代相传的老匠人!
他们……还活着?
一个惊人的念头,如电光火石般炸响在吕布的脑海!
这不是马腾、韩遂的部队,他们不可能拥有如此纯正的并州战刀。
这是有人,打着他“飞将”吕布的旗号,在并州故地,收拢旧部,招兵买马!
“好大的胆子……”吕布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究竟是谁,敢动他的根基,摘他的桃子?
天色刚蒙蒙亮,晨雾尚未散尽,杨秋的身影便鬼魅般出现在了“砺刃堂”之外。
他没有像往日那般在远处观望,而是缓步踱入。
此刻,侯成等人正在演练,场中那十柄修复的旧刀,被整齐地陈列在一个木架上。
杨秋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心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到了什么?
木架最右侧的那柄刀,刀脊竟在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频率,微微颤动!
那不是风吹,更不是人动,而是一种源自金属内部的、仿佛活物般的悸动!
其共鸣的节奏,竟与他昨夜辗转反侧时,回忆起的西凉军中某种特制响箭的震颤频率,有七分相似!
这怎么可能?!
难道这柄刀,竟能感应到百里之外的同源兵器?
正当他心神恍惚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杨将军,早。”
傅干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手中捧着一卷新写的《废铁再炼月报》。
“副监有令,”傅干的笑容一如既往地谦和,话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即日起,凡能辨识西凉各部兵器形制、优劣,并愿协助记录者,皆可入我砺刃堂‘技术协理’之档,月俸加三斗粟,家眷优先配给冬炭。”
杨秋瞳孔一缩。
这不是拉拢,这是阳谋!
他若应下,便等同于将自己一身的本事,彻底交给了吕布。
他若不应,便证明自己对吕布仍有二心,在这敏感时期,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接过那份文书,粗糙的纸张在他指尖摩挲,仿佛有千斤之重。
沉默良久。
杨秋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傅干都为之侧目的举动。
他解下腰间那柄跟随他多年的西凉佩刀,“呛啷”一声,连同刀鞘一起,重重地放在了堂前的登记簿上。
“此刀,乃关中李氏匠坊所出,长三尺二寸,重四斤七两,善劈砍,不利直刺。杨某,愿为副监效劳。”
这是他归顺曹营后,第一次主动交出自己的兵器信息。
这柄刀,代表着他的过去,也代表着他的未来,在这一刻,尽数押在了吕布的身上!
上午点卯,吕布当着西坊所有人的面,高声宣布:“军器重地,防务为先。今起,于堂内设‘夜侦组’,由侯成、曹性、郝萌三人领队,每晚轮值戌时至子时,专司巡查库区,防范任何异常动静!”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这西坊之内,除了废铁就是残兵,有什么好巡的?
唯有角落里,正在清点药材的貂蝉,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以“巡夜”之名,行“集训”之实。
从此以后,这十名残兵的夜间合练,便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便是王必亲至,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当晚,夜色如墨。
十道黑影,身披修复的轻便皮甲,如幽灵般潜入校场一角的废墟之中。
这里是整个西坊最偏僻、最无人问津的地方。
侯成摊开一张由貂蝉亲手绘制的图纸,上面用朱笔标注着一个个符号和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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