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司空议事厅。
风雪未曾停歇,透过门窗的缝隙,卷入一股彻骨的寒意。
曹操负手立于巨大的沙盘前,目光如鹰隼,死死钉在官渡主营与乌巢粮仓两个点上,久久不语。
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
郭嘉斜倚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用丝帕捂住嘴,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乌巢若失,袁绍十万大军半月之内,尽成饿殍。此乃釜底抽薪之策,势在必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众垂首不语的将领,“然,主公亲率精锐奇袭,主营必然空虚。袁绍非是蠢物,必倾河北之力,猛攻我军大营——”
郭嘉的视线缓缓移动,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审视:“诸位,谁可当之?”
无人应答。
夏侯惇、曹仁等宗亲大将要随曹操奇袭,其余诸将,或自忖武力不及袁军猛将,或深知此乃九死一生之局。
守住,功劳未必惊天;守不住,便是万劫不复。
一时间,厅内诸将纷纷低头,避开了郭嘉的视线。
曹操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并未发作。
他知道,这不是怯懦,而是最现实的考量。
就在这时,殿外风雪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骤然停在阶下。
片刻后,一名甲胄上尚沾着雪沫与泥泞的高大身影,大步流星地跨入殿中。
来人解下头盔,露出那张棱角分明、桀骜不驯的脸庞,正是吕布。
他无视旁人惊异的目光,径直走到大厅中央,甲叶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末将吕布,愿为大帅死守主营!”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曹操,没有丝毫闪躲:“七日,末将不死,主营不破!”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曹操猛地转身,双眼微眯,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吕布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看到的是一双燃烧着熊熊战意的眼睛,那里没有阴谋,没有算计,只有武人对战场的渴望和对胜利的执着。
是了,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吕奉先。
一头只为战斗而生的ifo猛虎。
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曹操缓缓走下高台,亲手从案上拿起那面代表着主营最高指挥权的赤色令旗,一步步走到吕布面前。
“好。”他将令旗重重塞入吕布手中,声音低沉而有力,“孤给你三万兵,十日粮。温侯,记住你今日之言。若主营陷落……”
曹操凑近吕布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我君臣,皆无葬身之地!”
归营途中,寒风如刀。
吕布紧握着冰冷的令旗,胸中却是一片火热。
还未抵达主营,远远便看见营地内外火把通明,数千名赤焰营的士卒正在李孚的指挥下,通宵达旦地加固壁垒。
深达两丈的壕沟被连夜掘开,李孚别出心裁,引来附近的地下水灌入其中。
在这滴水成冰的严冬,一夜之间,壕沟便会化作一道光滑陡峭的冰壁天险。
从附近废弃村庄拆下的房梁、门板,被制作成巨大的叠盾,层层加固在营墙之内,形成第二道防线。
“将军!”李孚满头大汗地跑来,脸上满是亢奋与不解,“依照您的指令,从袁军那里缴获的一千二百余件废弃兵器,已全部埋入四门之外的地下,刀、枪、戟、斧交错,锋刃朝上,深达三尺。”
他抹了把脸,困惑地问道:“只是……末将不明,为何非要铁器朝上?如此一来,若我军出击,反倒更容易误伤自己人。”
吕布翻身下马,没有直接回答。
他走到一处刚刚掩埋好的土地前,接过曹性递来的方天画戟。
他伸出左手,用画戟锋利的小支在掌心轻轻一划,一道血口瞬间裂开,鲜红的血液涌出,滴落在冰冷的戟尖上。
他将染血的戟尖缓缓刺入脚下的冻土,闭上眼,低声呢喃,仿佛在对一个沉睡的巨人说话:
“等它……认得这片土。”
李孚和曹性面面相觑,只觉得眼前的将军身上,散发着一种近乎神魔般的气息。
与此同时,一封加急密信,通过影帐的秘密渠道,从风雪交加的许都送到了吕布的帐中。
信是貂蝉亲笔。
“郭图已在袁绍军中大肆散播‘布镇守主营,乃与曹操内外相合,欲赚袁军主力而后叛之’的说法。其意歹毒,欲借袁绍之手,激起河北诸将同仇敌忾之心,逼迫袁绍放弃所有计谋,不计代价,全力速攻主营。”
“另,谋士辛评力谏分兵袭扰之策,为郭图所不容,已被夺去兵符,闭于营中。”
信的末尾,是貂蝉的警示,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
“敌势虽盛,内部分裂,最怕的便是犹豫不决。君若示弱一日,给他们喘息之机,他们便敢尽起大军,将所有赌注压上。此战,当一鼓作气,挫其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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